不论张捕头情形如何,恐怕都算惹了大麻烦。
唐芷忧心自己最后放的那盏灯。张捕头是抬头见到那灯后,才发狂着跳入江里。她心头有些罪恶感。
陈锋想到自己与张肆本来就有宿怨。张肆要是没死,定会再来找麻烦,要是死了,麻烦就更大了。
梁大柱脑中混乱,心中惴惴。方才混打的时候,他往张捕头身上打了一拳,出拳的方向正是张捕头掉落江中的方向……
三人各怀心事,相互间连个眼神都没交换。
尧江本就水流平缓,堤岸边江水不是太深,几个熟悉水性的人没用多长时间,便将张肆捞上了岸。捞上岸时,张肆还有气息,但面色发青,嘴唇发紫,俨然中毒之状。
陈锋据理力争:“他定然是中毒后发了疯,我们是在他发疯后才被迫和他交手,这不能怪我们。”
领头捕快道:“你们是张捕头掉入尧江之前,和他交手的人,我们不能随便放你们走。刚才已有人去通知太守大人,你们必须等太守大人来裁决。”
捕快在府衙当差,直接受命于张肆,在张肆手下,受过压制也得过好处。与张肆相关的事,他们不敢自行做主。
甄圆圆家是城中富户,耳濡目染中通晓市井人情,当下偷偷递银子给领头的捕快,得到攀谈的机会。
她指了指唐芷,小声道:“官爷,无方武馆和林府的关系可有听说过?那小姑娘是林家二爷亲自保媒的人,另外两个都是她的师兄,你们将他们押在这里,怕不是……”
林家二爷是纪陵太守都要巴结的人,小小捕快如何得罪得起?即便真是他们将张捕头推入尧江中,张捕头也只能吃哑巴亏。
领头捕快当即放了唐芷三人,甚至抱拳谄言:“三位怎么不早说是无方武馆的人?我们若是知道,定然不会为难你们。”
唐芷整日在武馆待着,对无方武馆在城中声名鹊起的情形一无所知,一离开江边,便问道:“圆圆姐,你是怎么说服他们的?”
甄圆圆巧笑道:“你猜?”其他人一听即懂,唐芷却茫然不知。最能利用关系的人,却不知道关系的利害,甄圆圆觉得其中颇有趣味。
唐芷见其他人看自己的目光带着异样,又想到甄圆圆和捕快说话时拿手指过自己,不禁猜想,难道关窍在自己身上?可自己不过是……忆起有人送礼上门的那日,曾听到二爷保媒,她终于恍然明白过来。
纪陵城中,有一个众所皆知的二爷,少年时便显露才智,有神童之称,后来三元及第,平步青云,而立之年就成了天子身边的红人。据说他在三个多月前为了丁忧回城时,纪陵太守还亲自去城门口迎接。
念及此处,唐芷心里五味杂陈,又想起委托送灯的青年似乎知道自己的来历,忽有所悟,道:“你们刚才有没有听到张捕头被送去哪家医馆了?”
梁大柱想过这问题:“没有,但张捕……肆是中毒,擅长解毒的大夫里,以五行医药行的陆大夫和回春堂的华大夫为首,想必不是送到五行医药行,就是送到回春堂了。”他本想和唐芷一样说张捕头,被陈锋一瞪,改口和他一样喊张肆了。
甄圆圆拿眼角瞥他一眼,道:“都想到这两家医馆了,就不能再多想一点么?五行医药行在城南,回春堂在城中,我们现在这里是城北,他们必定就近送去回春堂了。”
“那我想去一趟回春堂。”,唐芷看了看身边几人,“你们可以先回去。”她有不好的猜测,并不想拖累别人。
几人面色各异,反而是一直闷不做声的李素兰先开了口,她摸了摸唐芷先前因打斗乱了的发梢,柔柔道:“你一个小姑娘家,怎么可能大晚上让你独自去?”
陈锋和梁大柱对唐芷有作为师兄的爱护之心,不愿拂她的念头,何况张肆算是他们三个一起对付的,有何后果都该共同承担。陈锋的犹疑是因为意外,梁大柱的犹疑是出于畏惧。
甄圆圆生来是个乐子人,乐得静观其变,“看来大家都愿意去,阿芷何必见外呢?”
街上灯火不如之前明亮,行人也不如之前那么多,但同行的人没变,这里便也好像不比之前冷落。
……
两个捕快背着张肆,一路飞奔到回春堂时,药童帮着他们将张肆放到一张病榻上,道:“我们师父正在里间给人看病,你们得等一等。”
“等多久?我们捕头中了毒,只怕等不起。”
接待的药童去里间走了一趟,回来道:“里面的病人也是十万火急,正在针灸,我们师父无法抽身,你们若是等不起,就去别的医馆吧。”
谁都知道,回春堂的华大夫不是好脾气。两个捕快火急火燎,却又不得发作,只好忍耐,忍耐不久,又沉不住气,其中一个便道自己先去里面瞧瞧,走到门口就被拦了出来,面色灰败:“无方武馆的馆主在这里,恐怕是他儿子发了病,这下可遭了。”
先前因陈锋家的祖宅,无方武馆的馆主对张捕头的印象不太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