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府衙着人通知她,说给捕头张肆做外室的红玉昨天晚上出了事,传她来了解情况。
……
城中大街,人流如织,处处吆喝,一片繁华市景。
不同于昨天夜里,神神鬼鬼的节日氛围消失了。赶着去上工的人行色匆匆,做买卖的人笑脸迎客,讨价还价、嬉笑调笑的声音盈于耳际。
唐芷不知不觉放慢了脚步,衣袖被轻轻扯动,她听见身边的少年软声道:“阿芷,那个人的话不论是真是假,都不值得在意。你别在意。”
小心翼翼里带着关怀,令唐芷的心头如春水消融,回看崔寅,却见他眸光闪亮,仿佛能一眼看到人的心底,让她倏地又缩回目光。
似乎很好哄。崔寅勾起唇角,移开视线,随意扯了个话题:“初到纪陵的时候,只听说纪陵是个偏僻小城,可看到这街上来来往往的人,几乎不比扬州少多少。”
说起这,唐芷坦然了不少,淡淡道:“据说纪陵以前也没这么多人,很大程度上是因为,十年前宣州发了大水,淹了大半个城池,无数人流离失所,举家搬迁到纪陵,纪陵城逐渐扩建,才有了今日的繁荣。”
“那这街上很多人都不是纪陵人,而是宣州人,怎么听口音却好像没差别?”
“宣州和纪陵只隔了一座山,口音本来就相似,而且至今已有十年了,原本的一点差别也消磨了。”
“原来是这样。”崔寅点了点头后,侧过来看向唐芷,“阿芷,纪陵城里有什么好玩的地方吗?”
“城南有个莫愁湖,那里可以游船,还有半湖的荷花……”说到荷花,不由得想起昨夜的荷花灯,唐芷抿了抿嘴,努力抹去心头的阴霾,“不过我上一次去还是几年前,也不知现在如何了。”
崔寅语调雀跃:“现在正是荷花盛开的时节,我们去那里看看吧。”
唐芷眉头微蹙,“可我们出门的时候没有和师父说,在外面待得久了,师父会担心的。”她看了看崔寅已无病态的面容,没有说出心里想的话。
崔寅昨夜还大病一场,虽然不知是生的什么病,可那架势比常年喝药的药罐子还吓人,今日身体才刚刚好了些,又出门走了不少路,她岂敢再和他去莫愁湖?
她坚决不肯去,崔寅鼓起脸,闷闷不乐,反让她好声安抚一番,哄他一同回武馆。
武馆里,休假还未结束,陈锋和梁大柱却都来了。
听说师父的儿子又病了一场,论情理,做徒弟的应该来看望,但他们此次来,更多的是好奇:昨夜唐芷独自离开,先一步去了回春堂,中间发生了什么?唐芷平日老实得很,师父的规矩就她守得最严格,什么原因会让她敢在鬼节的晚上一个人离开?
怀着猎奇的心思来,听唐芷说了缘由,毫无鬼怪的踪迹,陈锋和梁大柱都有些恹恹然。
几人围在院中石桌前,趴桌的趴桌,倚树的倚树,看书的看书,半晌没了声响。
梁大柱托着后脑勺,仰头想了想,问唐芷:“你既然没追上,为何觉得那个男人没有功夫在身?”
唐芷环抱双臂搭在桌上,“因为我是到回春堂附近才追丢了。”所有的理由里,这一条好像最充分又最简单。
梁大柱还是没明白,正要继续问,却听站在身后的陈锋道:“你觉得他是对张肆下杀手的人?”
“是这样吗?他让唐芷去江边送灯给张肆,结果张肆就在江边疯掉了……”说到这里,梁大柱回过神,“难道他本来要在江边杀人,结果没杀成,就去回春堂补刀?但他中途为何又去找那女子?”
唐芷想起衙门里的画影图,道:“这一点等那女子清醒后,多少会有些眉目,她若是认识那个下毒之人,倒是好办。”否则,从茫茫人海中去找一个面目不清的人,定然很难找到。
陈锋背靠着树,踢了踢脚边的狗尾草,“兰妹说那盏灯的灯纱是比羽毛还轻的云雾纱,云雾纱不是等闲人家买得到的,那盏灯的工艺也颇为高超。官府的人如果不都是酒囊饭袋,应该不难查到。”
唐芷听得心里一沉,那盏灯是她亲手放的。若张肆的死与此相关,她便好像也成了帮凶。罪恶的感觉爬上心尖,原本舒展的细长手指蜷缩起来,攥成一团。
一直默默坐在一旁看书的崔寅抬起头,“这些事等官府查办几日,自会有个交代。与其花心思想这些,不如一起看书。”
看他手旁备着的几本书,陈锋和梁大柱恍然有所悟,可是好不容易能休假,谁想在武馆陪人看书,纷纷借口家中有事,同情地看了唐芷一眼,告辞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