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滴答——滴答——”水滴声在静谧的浴室中清晰可闻。
马桶搋子上每一颗水珠砸向地面的同时，都可以见到青白色鬼影的一次震颤。
任谁被马桶刷怼进马桶后，再用马桶搋子拔出来，都不会有太好的体验。
“现在肯老实交代了？”
顾河清本就不多的耐心已经被消耗完了，面前的这个家伙实在是爱折腾，害得自己浪费了不少时间。
想到这里她忍不住转动手腕，略微扬起的皮搋子令对面的恶鬼又一哆嗦。
“是，天师您问，小的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你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小的是个厕神，”瞥见顾河清手中待要扬起的皮搋子，厕精飞速改口，“哦不，是厕精。”
厕精，传闻中在厕所中流窜的青衣执杖之鬼，大多喜欢恶作剧。
“有没有害过人？”
“当然没有，若是食人精气害了人，我将来如何成为厕神！”
顾河清知道它没说谎，面前的厕精身上不含怨气，只是没想到它竟然还有几分志气。
“那有为何扮作我的模样？”
提到这个厕精顿时垮了脸，“今天这栋楼里来了好多人，好久没有这么热闹了，我只不过是好奇，想要知道更多的八卦，刚才我一连换了六七张面孔……”
六七张面孔都没事，偏偏最后竟然想不开化作天师面孔，厕精越想越悔，本就青白的脸更加难看了。
“对这灵狐大厦的事情，知道多少？”
“灵狐大厦？”
厕精脸上的茫然不像作假，想到它也算是地缚灵的一种，应当从来没有出过这间浴室，顾河清换了一个问法：“关于你的出生地，说点你知道的。”
“这里原本是富通面粉厂的厕所，几十年前这里每天来来往往很多女工……”
从厕精的叙述中顾河清知道了灵狐大厦的前身——富通面粉厂，是几十年前本市最大的食品厂。
最巅峰的时候有上万个工人同时进出，女工们不知道听信哪里的传闻，说在厕所中每日供奉一些鲜花、贡品就能获得厕神的青睐，可保证诸事顺遂，避免厕所被不干净的东西占据。
“……后来富通工厂发生爆炸，无数工人在爆炸中尸骨无存，自此怨鬼无数，所有人都被困在这栋楼里。”
顾河清边听边忍不住皱眉，她抓住其中的漏洞忍不住发问：“引渡的鬼差没来吗？”
“鬼差？没有！听说来了几个厉害的天师，可惜我被困在这里没能去见识见识。”
自此顾河清总算弄明白这里怨气冲天的由来，灵狐大厦的前身也就是富通面粉厂爆炸，死去的冤魂因为无人收拾骸骨而不得往生，徘徊在此不肯离开。
还是不对！
“你有多久没有吃到贡品了？”顾河清打量着面前的厕精，刚才与自己一番斗法，它竟丝毫不见疲惫之态。
说到这个厕精委屈至极：“爆炸之后就再也没有尝到过供奉了。”
哪有精怪不食香火却不羸弱泯灭，看来是有人在这里蓄意养鬼，顾河清想到厕精口中所说的那个天师。
不过现在更重要的是如何处理面前的厕精，放任它继续混迹在浴室中肯定不行。
“你要不要跟我走，正好我的身边缺少一个打杂的。”
灵狐大厦中处处流露出古怪，她在这里心动有诸多不便，要是有了厕精的帮忙，很多事情会方便许多。
厕精一脸防备地看着顾河清：“你在打什么主意，我可听说了，有很多天师习惯到处收集小鬼，化作伥鬼为他们为非作歹！”
顾河清挑了挑眉，故意流露出三分奸佞的意味：“哦？原来你都知道，那接下来就好办多了。”
“你做梦，我堂堂未来厕神，岂会和你这种邪恶的天师同流合污，你杀不死我的，只要这地方还在，就算你今日将我打散化作灰飞，大不了几十年后我重头再来！”
从厕精的反应来看，恐怕上次来灵狐大厦的天师，给它留下了一个很差的印象。今日灵狐大厦的一切，与那位素未蒙面的天师脱不了干系。
顾河清不再逗它，她对厕精招招手手：“跟我走吧，我带你去见见外面的世界，我以师门起誓，绝不会带你为非作歹。”
“当真？”
“当真！”
地缚灵若非超度，一辈子都无法离开它的出生地，顾河清又说得这样诚恳，厕精半推半就之下答应了。
“现在呢！我要做什么？”厕精激动地跳动着，它终于可以离开这里了。
顾河清两指合拢点在厕精的眉心。
强大的威压进入厕精的识海，它的灵魂瑟瑟颤栗，它下意识妄图挣扎，耳边却传来顾河清的声音：“不要挣扎……今吾收俘厕精，赐名青衣，传道印、渡功德以助得道，去！”
再睁眼时，青衣原本混沌的污浊双目已经有了清晰的瞳孔，其底金色浮光闪动，那是顾河清镌刻在内的独属于她的道印。
“准备好了吗？我们要离开这里了。”
顾河清似乎在喃喃自语，无人能看见的视角中，她的肩头坐着一个身穿青色道袍的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