愣了一瞬。
她这是睡在帝皇的床上,还盖着那人用过的被褥?
待看清身旁侍候之人,她略微安了心。
白楚楚经历三生,从过去穿回,看来这次,改变了结局,她没有死成。
黑衣侍卫惊喜道:“历经半月,你可终于醒了,感觉怎么样?”
可惜不是心中那人,脸上略显失望,她微声道:“已无大碍。遥川,帝下呢?”
“帝下正在庭院赏梅,对了,你醒来的消息,我要赶紧告诉帝下,他一定会很开心的。”
她苦笑一声道:“不必麻烦,还是我亲自去告诉他。”
“可你的身体”
“无妨。”
说着遥川替她披上一件白色的大氅。
前进两步,她素手推开房门,凉风裹挟霜雪,顺着门缝灌进来。
好冷。
凉意袭来,白楚楚的唇扇发白,哆嗦不止,突然唤住身后侍卫道:“不必跟着了。”
侍卫顿住脚步,目送那道瘦弱的背影离开,心中叹息一声,低头抚上胸口处悬挂的竹织蜻蜓,沉默良久。
雪还在簌簌地落下,地上积了厚厚一层白雪,转眼间已没过脚面。
白楚楚摊开掌心,晶莹如同精灵的雪花经受不住体热,化成颗颗水珠,冰凉的触感让人顿感真实。
踱步至一处拐角,忽闻隔壁院落,凄厉的惨叫响彻天地。
白楚楚停住脚步,眉心微皱,侧转过身朝那处小院走去。
木门古旧,没有上锁,她伸出手轻轻一推,伴随着嘎吱一声幽响,黑暗的光线透过弥散着的微尘,铺面而来。
只见红衣女人身中情蛊,翻躺在地,痛苦地抱头撕扯着满头长发,全身凌乱不堪哪有昔日娟丽姿容,带血的指尖抓破全身肌肤,渗出星星点点的血珠,细嫩脖颈布满红色妖冶的狐尾花纹,艳丽泛着光华。可痛苦也溃败了人形,将她折磨得不成人样。
高贵骄纵的公主昔日恶事做尽,落得如此下场,是她活该。
突如其来的光亮有些刺目,女人抬手遮住眼前光线,强行挣扎起身,苍白着干涩唇角,充血的眼眸恶狠狠地剐她,恨不得把她戳出个窟窿:“为什么你也身中情蛊,却能安然无恙?我却要如此痛苦。”
大婚之日,帝皇阑裳故意诓骗,亲手给白楚楚种下情蛊。
可他不知,她对他的爱山海不移,又何须用情蛊困住。
“为什么?”白楚楚指尖轻佻着额发,慢悠悠道,“大概是我不再爱他了吧。”
“你胡说,明明你还是”情蛊再次发作,女人强咬着苍白的唇角,一滴滴鲜艳的血珠从唇角缓缓滴落在地,绽出星星点点的红色小花,“罢了,反正他是不会爱你的。”
“那便更好,反正我也从来没有爱过他。”目视她痛苦的神色,白楚楚只觉得可怜,若是第一生她或许会被这些话语伤到,难过不已,而经历三生,她早已不再执着,现下只觉得内心平静,毫无波动,“倒是看你的样子,他肯定不会爱你。”
中了情蛊之人,若无法得到种蛊之人怜爱,只能承受无尽痛楚。
此话一出,女子的心纠动万分,牵动情蛊,再次陷入无尽解脱的深渊。
白楚楚深觉无趣,背转过身虚掩上木门。离开的那一刻,只听得里面女人道:“你也不过是个可怜虫罢了,帝下他早就身中离魂,断情绝爱,此生不会爱上任何人。哈哈哈哈.....”
眼眸惊愕一瞬,忆起前尘种种,她悄无声息,擦去眼角的泪痕,迈出的步履莫名沉重了许多。
沿着回廊,绕了几个弯,来到一处庭院,身后幽径雪路上留下一串深深浅浅的脚印。
寂凉庭院宽约百里,落雪覆盖,银装素裹,东南角的红墙根处,一棵碗口粗的红梅,正静静盛放。
红梅摇曳,花雨渐下,落了男人满身。
那人身披戎色锦裘,静静地端坐于雪白庭院,孤寂的身影略显苍凉。
待走至更近些,白楚楚才将将看清男人绝色的面容,银发覆雪,五官清冽,气质高冷清艳,如雪落红莲,可远观而不可亵玩。
院中红梅正盛,微风袭来,飘落的花瓣轻舞,夹杂白色的星点,轻轻落在他星织银发间,如同情人般,亲吻他细密的睫毛。
尽管白楚楚放低了脚步,走得极轻,仍然与脚下的雪摩擦,发出喀吱的声响。
灵耳微动,他缓缓睁开眼,信手拈下一片花瓣,放在指尖细细摩挲,透过花枝缝隙,观察着露出一角的人影,淡声道:“你来了。”
这不是一个问句。
白楚楚伫立在檐廊处,静静注视着不远处的身影,任凭冷风吹散凌乱的发。
时光仿佛一瞬间回到昨天,然而恍惚间两人已是经历三生。
轮回往生又经历轮回,兜兜转转。
往昔不可追忆。
眼前的画面绝美,已经分不清究竟是美人衬托了美景,还是好景衬托了佳人,她回答的声音细小得几乎不可闻:“是,我来了。”
对方并未回话,尴尬的气氛蔓延周身。
北风呼呼刮过,簌簌的雪不断飘落下来。
周围很静,她甚至听见胸口温热的心脏,砰砰跳动。顿了片刻后,她尝试着如同前生一般规劝道:“帝下还是尽量不要以妖形出现为好。”
帝皇神色无异,也不答话,抬指翻弄着并立在腿间,散落着的几枝梅花,突然衔起其中最红的一枝,轻抚着花瓣,抬头将目光投向她,问道:“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