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半晌,皇太极才放开娜木钟的手:“这手串是朕昨天送给河洛的。”
“原来是这样。”娜木钟一手握着手串,一手对着自己发烫的脸颊扇了扇风,然而显是徒劳无功,皇太极的下一句让她的脸颊更加红了。
“这棵花树,是给你的礼物。”
不说赏赐,却说礼物,这突如其来的亲昵让娜木钟有些无所适从,她甚至都不敢与皇太极对视了,只能看着手里的十八子手串,呐呐道:“是…吗?那谢谢您啦。”
娜木钟突然在想,是不是因为暑热,自己才会觉得有些喘不上气,头也开始有点昏昏然了。
皇太极一离开,娜木钟就让奴才们把殿里的窗扇全都打开,好给自己的脑袋瓜子吹吹风,恢复正常思考。前世尝了那么多的苦、吃了那么多的亏,她不怕与别人争斗、不怕别人的伤害,却独独害怕别人对她的好。更何况,前世皇太极除却冷漠之外,并未带给她多少伤痛,现在突然接收到了他的好,让她无所适从之余,生出几分莫名的期盼来。她说不清楚究竟在期盼什么,却知道这是不该有的心思。她要做的事情,也无法支撑这期盼。
“孟青,你让阿莱夫去仔细查查,皇后娘娘究竟给珍哥儿配了门怎样的好婚事?”娜木钟打定主意,不能叫皇太极一时半会儿的好迷了自己的心。
哪知道几日之后阿莱夫非但查清了珍哥儿的去处,还带回另一个叫人震惊的消息。
淑妃宫里养着的卓娅格格,怀孕了。
前世娜木钟并未注意过卓娅,只记得她好像嫁给了一个并不怎么显赫的贝勒作福晋;这世虽未关注她,但偶尔能听到一些关于她的事情,与她记忆中的卓娅不大相同。她记忆中的卓娅是个圆圆脸的腼腆姑娘,不爱说话,未出嫁前一直跟在淑妃身边,害羞抿嘴笑的时候嘴角会有两个浅浅的梨涡。但这世才知道,原来她和小玉儿很聊得来,在小玉儿面前她也是个活泼的姑娘,甚至去年木兰秋狝的时候她也跟着一同去了,去之前还找自己宫里的叙意给她做了身新骑装。当时叙意跟娜木钟禀报的时候,她还诧异了一下。淑妃教出来的女儿,不应当会差使别人宫里的奴才,现在想来,这却仿佛像是一个信号一般,昭示了卓娅这世的不凡之路。
那么她肚子里的孩子,究竟是谁的呢?
阿莱夫回不知道。在收获了孟青两个白眼之后,他又回道,已经派人去查了。
原来他奉命去查珍哥儿的下落,却发现皇后娘娘所说“配了个好人家”的珍哥儿不过是被送到蒙八旗下科尔沁的部曲里头,配给了一个伙夫罢了。
皇后娘娘宫里出来的一等大宫女,配个小佐领也绰绰有余了,可珍哥儿容貌被毁,哲哲又铁了心羞辱她,如何会配给她一段良缘?偏偏珍哥儿一家老小的性命都握在哲哲手里头,即使跟了个品性皆下品的伙夫,也只能打落牙齿和血吞,更不敢说出自己的来历。说是成亲,也不过是提溜着包袱和这伙夫一起过活、改梳了夫人发髻了事。只这男人家里一穷二白,与珍哥儿不过半月之后便打发她去茶室里头赚钱贴补家里。
说是茶室,却不是等闲喝茶的地方。
这茶室是一位打从南边儿来的姑娘的寓所,这姑娘原是在秦淮河边讨生活的,唤作似似。这姑娘有才有貌,想来在秦淮河边也是风头正茂的主儿,不知为何到了盛京里头,在街面上开了间脂粉香铺。临街的店面里卖的是盛京没有的脂粉,间或也有从南边过来的新鲜花样子和首饰,后头的茶室里也时常接待些贵客。
寻常人不知就里,只当脂粉铺子不过是这风尘女子的遮羞布,暗地里仍旧在茶室里重操旧业,做那些个见不得人的皮肉生意,却不知她所接待的客人,皆是非富即贵,且以女子居多,倒没有几个男子。
原来自皇太极提倡儒学以来,宫中多南边儿的器具饰物并香茗,在宫外也兴起一阵崇儒之风。只不过对于女子来说,关注的多为打扮,这宫里的贡品流不出宫外,她们只得另想法子。而这似似姑娘,手里头就有她们想要的东西。一时之间,这茶室便成了盛京中贵妇们趋之若鹜的地方。
说来也巧,那日阿莱夫前脚刚刚翻进茶室的内墙里头,就看见拿纱巾遮了脸的珍哥儿引着卓娅进了茶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