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仙禾松开手,和他对视,“你……没有什么想问的?”
想问的太多了,但他现在脑子乱得很,根本理不出一条正常的思绪,他需要时间,需要冷静。
“你先好好休息。”
“她叫朱奇。”
沈习燃眼神平静无波,心脏却在狂跳,他深吸一口气,嗓音沉沉,“我刚刚和我妈通了电话,朱阿姨,是轻伤。”
“她在医院里?”
“对。”
“醒了吗?”
“还没有。”
“那就好。”
“嗯?”
“她如果醒了,一定会再度寻死。”
沈习燃默了会儿,方才开口,“你想过去看看她吗?”
“习燃……我有个问题。”
“你说。”
“如果活着对她来说已经是场巨大的苦难,而死亡才是解脱,那,你会救她吗?”
“我无法眼睁睁看着一条生命消失。”
“那如果,你看不见呢,比如此时此刻。”
沈习燃神色一变,迅速拨通了唐曼曼的手机,对方一直在忙线状态。
“她一定会再度寻死的。”孤仙禾看向窗外,眼里是无尽的悲悯,“我从她的意识中,探不到半点活下去的意愿。”
“她……遭遇了什么。”
***
“曼曼姐,别守着我了。”朱奇虚弱地把头偏向一边,不忍再看唐曼曼通红的双眼。
“不守着你,又让你寻找时机自杀是么。”
朱奇阖上双眼,泪水从眼角溢出,捡来的一条命,有什么值得留恋的。
“我会帮你告那些乱传谣言的人,找最好的律师去告。”
“曼曼姐……”
“你不能因为他们走上绝路,这不就让那群小人得逞了吗?”唐曼曼说着说着就开始哽咽了,“咱们不是才说好,去新公司入职后就一起去吃烤串喝啤酒吗?早上还好好的……”
枕头湿了大片,朱奇不再说话。
敲门声打破了两人之间的低迷气氛。
“妈,朱姨。”沈习燃在门口等着。
唐曼曼给他开了门,“你……还有仙禾?你们怎么来了?”
“给你们送饭。”沈习燃把手中的两个保温桶提到唐曼曼眼前,然后揽住她的肩膀把人带出病房,“顺便监督你吃饭。”
“我没胃口,诶诶诶你这是干什么,我得守着你朱阿姨。”
唐曼曼被沈习燃带走了,孤仙禾接过另一个保温桶,从容地走进病房。
孤仙禾换上了自己的旗袍,朱奇还是一眼就认出了她,出乎她意料,朱奇的接受度似乎很高,对于孤仙禾的出现,并没有做出太大的反应,只是平静地说了句“的确不是梦”。
“我可以坐下吗?”孤仙禾轻轻问了句。
“请便,但如果你是想劝我……”
“劝你什么?”
朱奇抬起浮肿的眼皮,看着她,“劝我活下去。”
“我为什么要劝你?”孤仙禾比她还平静,“你现在的命是我给的,不是吗?”
朱奇脑子里绷紧的那根弦骤然一松,一时间不知如何作答。
“和你意识共鸣的时候,我能感受到你的全部痛苦,所以在这世界上,没有人比我更懂你的绝望。”孤仙禾打开保温桶的盖子,饭菜香气慢慢飘散。
“你说得对,我的命,现在应该由你做主。”
“那现在,先吃饭。”孤仙禾将病床摇高,放下吃饭用的桌板,把餐盒一个个摆好。
朱奇认命般地泄了口气,接过孤仙禾递来的勺子,慢条斯理地吃起来。
“一定要盯着我吃吗?”
孤仙禾点点头,“你边吃,我边给你讲几个故事。”
朱奇舀饭的动作顿了下,没吭声。
“以前有个富家千金,从小娇生惯养,后来嫁给了一位和她门当户对的少爷。父母去世后,她继承了全部财产。恰逢战乱时期,她和她丈夫准备去国外逃难,但一路上看到太多惨痛的景象,她于心不忍,决定留下来,用自己的财富做些什么。但可惜,炮火不认金钱,她沦为了敌人的俘.虏被百般折磨。而她的丈夫为了救她,参了军,在战场上被炸断了一条腿。战争结束后,他从敌人军营中接出消瘦得不成人形的她,从此细心照料,两人隐居山村,相依为命。直到有一天,男人自杀后留下一叠信件,女人才知道,他是间谍。
一百年前,有一个知名老作家,活到60岁都未娶妻,只有一个相伴30年,无微不至照顾他的保姆,老作家出身于书香门第,不愁吃喝,他潜心写作,计划写一部长篇巨著,这一写就是30年。他文学涵养很高,世人都在等待他这部作品的问世。几百万字的初稿完成后,他的书房已经没有落脚之处。就在他完成初稿的当夜,书房起了大火,所有心血被大火吞噬,保姆站在焦土旁,冲着他笑。”
孤仙禾温柔地替朱奇擦去嘴角的汤汁,“人们总是期待一个完美爱人,可世界上没有完美的人,也没有完美的爱,如果有,伪装定大于真意。”
……
唐曼曼囫囵吞枣地吃完饭,起身准备去病房,忽然瞥见捂着胸口一脸不适的沈习燃,“怎么了?心口又疼了?”
沈习燃呼出一口气,“没事,就疼了一下。”
“反正现在也在医院,要不挂个号去看一下?”
“都看过多少次了,医生都说没问题了,好了妈,别担心。”
“真没事?”
“没事的,完全不疼了。”
等到唐曼曼离开一会儿,沈习燃才慢慢瘫在沙发上,若有所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