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忧,我最近没赖床吧?”
“没。”
“也没私自接香客给的奶糖吧?”
不忧瞥他一眼,“没。”
“那为什么师傅他们要让我们去做这些事?”
不忧把宣纸折好揣进怀里,“自有他们的道理。”
“最高的那棵。”不慌稍稍提高了音量,“最,高。”
“仙禾什么时候为难过我们?”不忧反问道。
“所以我就怀疑是我做错了什么,师傅要惩罚我们。”不慌睁着圆圆的眼睛,表情何其无辜。
不忧叹了口气,“虽然你也的确很欠罚。”
不慌怒目而视。
“但他们不至于连坐到我头上。”
“你这话也太无情了。”
不忧抬头看了眼天空,“走吧,要赶在日落之前回来呢。”
“好像善知师傅也没说一定要找到对吧?”
“对,但我们也要尽力而为,仙禾她向来不爱让我们去跑路,这次应该有要紧之事走不开。”
“放心啦,我哪次不是嘴上说说,行动比谁都积极。”
“你最好是。”
孤仙禾不是有要紧之事走不开,而是她每天都在把灵力耗到极致,连走路都费劲。其实她本可以循序渐进地去探寻那些被封存的过往,但心里越来越强烈的不安催促着她,要再快一点,不能重蹈当年的覆辙。
她最怕的便是来不及。
虽说她现在依旧是一具不死不灭的神仙之体,但灵力的耗尽就跟人体内的鲜血流干一样痛苦,她只能强忍着由内而外的痛楚,把自己逼到了极限。
“我到底……是谁?”
“习燃,等我把事情查清楚,我会告诉你一切。”
等我。
再等等我。
孤仙禾倏地睁开双眼,她又汗湿了一件衣衫,而结果却一无所获。泡在浴桶中,她满脑子都是兰叶池和沈习燃的脸。
他的五官实在是没有一丝改变。
可性格相差太大。
神仙陨灭后,就像一缕烟散在天上人间,荡然无存。千年来,她从没放弃过寻找兰叶池,但她也告诉自己,兰叶池是仙,他的仙灵石和神魄皆碎,不可能入轮回道,也不可能以鬼魂的形式留在人世。
沈习燃的出现,给了她一丝希望。但她必须要找到他俩是同一人的证据,否则……否则……
孤仙禾抚上心口,她该怎么解释得清自己矛盾的内心。
***
沈习燃又去了那处“余氏宅院”。白天的工作繁忙,所以这次他是晚上去的。
那两只流浪狗睡着了,面前的碟碗里还有残余的食物,看来救助中心的人应该来过。沈习燃把脚步放得很轻,以免吵到它们。
他打开手机的手电筒功能,照亮前方的路。有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和门窗的碰撞声混在一起。他抬脚迈上台阶,忽然听见从屋子里传来古琴的声音。
看来刘亭武还真没说错,沈习燃没有被琴声吓住,他很有礼貌地叩了叩门,低声说了句“打扰了”,然后推开了门。
风吹得更大,他被灰尘迷了眼,面前的门已经被合上了,古琴的声音越来越急促,似乎在催他离开。
他转身作势要走,琴声便悠长起来,风也小了。
沈习燃思考片刻,又回到门前,他沉声道:“兰叶倾枝。”
琴声就跟受了惊吓似的,音都劈了。
他这才缓缓打开门,这次没有受到阻拦。屋子里的烛台不知何时被点亮了,火苗跳动得欢快,气氛越发诡异。沈习燃走到那把破旧的古琴面前,先是用指尖轻轻触碰到琴身,古琴发出一阵哀怨的颤音,许是已经做足了心理准备,沈习燃并没有被莫名的疼痛给击倒。
指尖抚摸到断弦处,琴声像是在低低哭泣。
疼吗?
他听见潜意识里传来的声音。
筋骨尽断,一定很疼吧。
沈习燃扶住额头,想要让意识更清明些。
“你是谁?”他垂眸看着面前的琴,“是你在与我说话。”
“吾乃唱九霄。”声音很醇厚。
“兰叶倾枝?”他记忆中这是这把琴的名字。
“非吾名!”琴音急颤。
“但你琴身刻的是……”
“什么狗屁名字,配不上吾之霸气。”
沈习燃微怔,合着这还是把有想法的琴?
“好吧,唱九霄。”他妥协道。
“唱九霄”显然很满意,在地上笨拙地转了个圈,抖落些许尘土,“吾之风姿,半分不减。”
沈习燃连忙扶稳琴身,“你为何困于此?”
“吾乐意。”
“你的主人叫兰倾枝,对吗?”
“没错,她乃九云台双绝之一。”
“双绝?”
“绝色。”
沈习燃想起第一次见到孤仙禾时的场景,“那另一位是?”
“仙官,兰叶池。”
“兰叶池他……”
“故人,已殁千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