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礼的力气怎么能和他相比，他拗不过沈风栖，无奈地劝道：“这是解药，你喝了会好一些。”
“你要我死么？”
“少爷，我不会让你死的。”阿礼怔怔地看着他唇角的血，然后抬手抹去，“只是，先要委屈你一阵子。”
沈风栖沉默了一会儿，终于张口凑到了碗的边缘，阿礼慢慢倾倒碗中的药汁，就像以前服侍受伤的他一样。
“阿礼，我不管你想干什么，但绝不能害我亲族。否则——”沈风栖的声音沉了下来，“我们就一块儿下地狱吧。”
阿礼神色悲苦，他的手有些不由控制地伸向沈风栖的脸，但就在触碰到的前一秒，他忽然蜷起了手指。
“少爷，对不住。”
他有他要护的人，他亦有他要雪的恨。
……
阿礼计划了十年，心思缜密，为了消除沈家的怀疑，不惜为救沈风栖而摔断了自己的一条腿，从此才留在了沈风栖身边。但百密终有一疏，他没想到会在这深山老林里遇见一个高手。
兰倾枝与红尘相隔已久，但这并不代表着她乐意看到有人在自己静养的地方动杀戒。阿礼自然是不会对沈风栖下杀手，但他也只是复仇计划的一环，他背后还有好些人相助，那些人在威胁沈府的过程中得了好处，便提出了越来越过分的要求，沈府不应，他们便砍了沈风栖的手指准备送过去。
阿礼不会武功，怎么也抵不住这些被欲望吞噬的人。甚至……还有人当着沈风栖的面，凌.辱了他……
兰倾枝寻着血.腥味赶到山洞里时，里面已经混乱不堪了。
而那些匪徒看到兰倾枝的容貌时，更加狂妄地调笑道：“哟，这还来了个绝世大美人啊，兄弟们，咱们现在是享福了啊！”
“美人儿自是打何处来啊？”
兰倾枝冷冷清清的气质把他们迷得七荤八素，她挪动脚步，几个身高体壮的男子便将她团团围住，“别走啊美人儿。”
“不走。”兰倾枝说。
一只手朝她肩膀伸过来，还没触碰到她，那只手便被一层锋利的灵力削断了。惨叫声被堵在喉咙，其他人反应过来时，只看到一根丝线贯穿了那人的头颅。匪徒的身体倒在地上，扬起一片尘土。
几乎是眨眼间，剩下的想要冲她动手的匪徒一个接一个地倒下了，连呼救声都来不及发出。
唯一一个自始至终没有说话的匪徒留了一条命，兰倾枝将他捆住扔出山洞，然后朝山洞角落里走去。
沈风栖右手断了两根手指，这会儿还淌着血，阿礼衣不蔽体，发丝被汗水黏在脸上，屈.辱不堪地闭着眼睛，全身都在发抖。
兰倾枝把自己的外袍披在阿礼身上，然后蹲在沈风栖面前，扯下了遮眼的黑布。
沈风栖仿佛还听得到阿礼痛苦的喊声，但很快，取而代之的是一阵一阵的嗡鸣声，他僵硬地转动着头颅，目光在触及到阿礼的那刻，骤然惊惧起来。
“阿礼！”他手脚并用地爬到阿礼身边。
阿礼躲开了他的触碰，“沈风栖。”这是他十年来，第一次叫沈风栖的名字。
沈风栖浑身一震，“阿礼，我带你回家。”
“你走罢。”
“我们回家。”沈风栖执拗地用残缺的手穿过阿礼的腋下，将他抱了起来。
“你父亲命不久矣。”阿礼的声音低弱而冷漠，“这是他应得的，他手下的冤魂迟早会找他索命。”
沈风栖装作没听到，步履沉重地往洞口走。
“你带我回去，就是在让我送死。”
沈风栖停住了脚步。
怀里的少年依然冷漠，“我不后悔所做的一切。”
“所以沈风栖，你滚吧。”
……
山洞里只剩下兰倾枝和阿礼。
兰倾枝把那些匪徒的尸.体都清理了，然后生了堆火，阿礼的身子冷得没那么快。
“我可以救你。”兰倾枝坐在火堆旁，脸庞被温暖的光照耀着。
阿礼看着她，轻轻一笑，“不必了，这也是我应得的。”
“你喜欢他是么？”兰倾枝撑着下巴和他对视。
阿礼把衣袍裹得更紧了些，能嗅到兰倾枝特有的清香，这让他心安，“不敢。”
“不敢喜欢还是不敢说？”
“都不敢。”
“其实刚刚你可以把一切都说出口的，毕竟，这是你今生唯一的机会了。”
阿礼却摇了摇头，“那样对他不好。”
“让他恨你，对他就很好吗？而且，我觉着，他也是喜欢你的。”
“他那样的人，不可为情.爱所绊。”
“我有时候不懂你们凡人的感情。”兰倾枝说，“可是，好像神仙的感情更不好懂。”
“可能世间的爱，总是如云如雾，让人看不真切吧。”
“你多大年纪？”
“17。”
“你很有悟性。”兰倾枝说，“来世，你想成为什么样的人？”
“往后的生生世世，都入佛道吧。”
兰倾枝一愣，似乎没想到这个回答。
然而阿礼并没有解释，他虚弱地闭眸，长睫上沾着泪和血，看上去像个破碎的娃娃。
“阿礼，我可以去看看，你经历的一切么。”
她也不想忘记作为人的悲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