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罢了罢了，都听你的。”
“唱九霄，我头一次听见把女子比作兽。”兰倾枝似乎对它刚刚那句话颇为满意，“自古都是将男子比作兽的，而且都是在不好的情况下。清醒的兽……有意思。”
兰叶池的声音带着笑意：“不过，我相信，你所期待的那天，哪怕晚了些，但总会到来的。”
唱九霄：“这句话需要我传达吗？”
兰叶池：“不必，她心里很清楚。”
唱九霄：“所以倾枝在你眼里，算是清醒的兽吧？”
兰叶池：“非也，我只是做个比喻，她，想成为什么都可以。”
***
岁岁年年眨眼便过。
知府大人云郎这一世到了尽头还不忘当着兰叶池的面调戏兰倾枝几句。
“下辈子也不知道会投个什么胎。”云郎苍老的声音满是遗憾，“早知道还是该享受享受作为男子的生活的。”
兰倾枝替他擦洗了脸庞，“谁说得准呢，万一下一世你依旧是男子。”
兰倾枝一语成谶。云姑下一次进入轮回，又是过了一百年。而她好巧不巧，生在了民不聊生的战乱年代，每次都活不过五岁，每次都是男子。
地府的鬼差都和她混熟了，等她结束在人间的寿命回到地府时，偶尔还会和鬼差聊聊天，毕竟在这漫长的不断轮回的岁月里，人事都在变，只有鬼差还是那些鬼差。
“诶，云姑，听说人间又有战争了啊？”一个戴着牛头面具的鬼差问道。
“阎王不是说了么，接下来的两百年内，人间就跟个火葬场似的。”戴着马面面具的鬼差说道。
云姑：“阎王说得对。”
牛头：“诶，那你要不在地府呆一段时间再去投胎呗，避开战乱。”
马面：“去跟阎王说说，他应该会同情你的。”
云姑拒绝道：“算了，一视同仁吧，其他的鬼魂不也一直在投胎么。”
说完，他们齐齐看向了轮回道上那排着长队的鬼魂。以前那条道上还是老者居多，现在因为战争的缘故，竟多了不少婴孩和青年。
“而且，我在人间，还有眷恋的人。”云姑接着说。
马面：“真好，你能保留记忆，已经是莫大的幸运。”
牛头：“可是不会更加难过吗？”
马面：“为什么会难过？我觉得记不得一切，才最难过。”
牛头：“以前和云姑一同下来的那几位神仙，璞泉还有谁谁谁，不都是在经历了几世后，主动找阎王消除记忆么，记得太多，不是什么好事。”
马面：“唉，也对。”
云姑没有说话，她想起了兰叶池。
“好了云姑，去排队吧。”牛头轻轻推了云姑一把，送她上了轮回道。
“来日再见。”云姑对他们说。
等到云姑的身影消失在小道尽头，马面才叹了口气，“我也想轮回了。”
牛头：“我们只能投畜生道。”
“这年头，做畜生不比做人舒坦？”
“有道理。”
这一世，好巧不巧，云姑又投胎到了沈家，也就是兰倾枝庇佑之地。
沈家早已不是从前的将军府，而是成为了军阀世家，在外敌入侵的时候，举家族之力，护一方百姓，沈家好几代人都折损在了战场之上，但他们从未屈服过。
云姑此生是沈家幼女，名沈芸，炮火中出生，军营中长大。八岁时，因为战事紧张，父母无暇照看，便把她送往了大哥身边，她安稳地度过了五年。
敌袭是在清晨。
她看见了大哥在炮火之下四分五裂的身体。小小的人，还来不及哭泣，就被揽入了一个柔软的怀抱，逃到了安全之地。
她终于再次见到了兰倾枝。
“倾枝。”软软糯糯的童音。
兰倾枝替她拍去身上的尘灰，看着她泫然欲泣的可怜模样，忍不住抱在怀里安慰着，“云姑，别怕。”
兰倾枝的长发编成了两根发辫垂在身前，原本白皙的脸上覆了一层灰，还有不少血痕，穿着简单的蓝衣黑裤布鞋，背上负着一把古琴。
“这是哪儿？”云姑朝四周看了看，似乎是个破烂的庙子。
“那些人不敢进这里来。”兰倾枝说，“这里是禁区。”
一般来说，标了禁区的地方，多是有野兽出没。
“不过我们在这里藏不了多久，我会找机会把你送回沈家。”兰倾枝说。
“我哥哥他……”云姑委屈地皱起了小脸。
“抱歉云姑，我来太晚了。”兰倾枝说。
“不关你的事，而且你现在用不了灵力，也很危险……”
“我会尽力护住你和沈家。”兰倾枝说。
“云姑。”是兰叶池的声音。
云姑目光微微一转，挪到了兰倾枝背后那把古琴身上。
兰倾枝：“所以云姑……”
“不要害怕。”兰叶池和兰倾枝异口同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