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不是没人告诉你这次的危险性?”薛晗说,“孔家军这次都要去增援了。”
一般来说,需要孔乔琛他们增援的地方,危险系数是极高的。
“会长,我不太在意这些。”
“你……没有牵挂?”薛晗其实早就注意到了这个年轻女子,因为她总是奔赴在一线,但薛晗平时也很忙,红十字会那么多人,她不可能去细究每个人的过往和背景。
“牵挂的人,大多都不在了。”
薛晗并不意外,她看着女子的双眸,那里平静似水,掺着些悲悯,只是不知道那悲悯是对谁的,“抱歉。”
“没关系,在现在的环境下,这是很正常的事。”
“这次我也要去太兴岭。”薛晗说。
兰倾枝有些惊讶,“会长你……”
“我事忙完了,正好可以去一线。”
“不是说很危险么。”
“你们都不怕,我怕什么。”
“可是……会长是协会的主心骨,不应该让自己置身危险中。”
“没事,在这个年代,能做主心骨的人并不少,敢于赴死的人也并不少,所以,做哪样的人,都无所谓了。”
兰倾枝每次看到薛晗,都隔着一段距离,她印象中的会长喜欢穿长长的旗袍,冬季就在外面加一件绒毛大衣,披散着一头棕色长卷发,看上去就像是大户人家出身的阔太太。尽管她已经将近五十岁了,脸上有依稀可见的皱纹,但她的气质,从未衰老过。
“我很荣幸能有会长一同前去。”兰倾枝说。
“叫我晗姐吧,叫会长怪生疏的,其他人都是晗姐晗姐的叫我。”
兰倾枝笑了笑,“好,晗姐。”
“晗这个字很吉利的。晗,欲明也,意味着美好的一切都将来临了。”薛晗看向将屋子切成明暗两处的那道光线,“太兴岭一战结束,这个国家或许就会迎来新生。”
“那就借晗姐吉言。”
“好了,我也去收拾收拾行李,车上再见。”
薛晗走后,屋子里又来了两个人,是兰倾枝在红十字认识的好友,一个叫田翠,一个叫冯浩,两人今年结的婚,说起来,薛晗还是他们的证婚人。
王翠:“诶,枝枝,晗姐来找你,是不是跟你说去太兴岭的事啊?”
“对,她也要去。”
王翠:“我们都知道了,晗姐不愧是大姐大,大难临头,绝不单飞。”
冯浩:“呸呸呸,什么大难临头,别胡乱说话。”
王翠:“我错了我错了,原谅我的没文化。”
兰倾枝:“晗姐她还挺亲和的。”
王翠:“你才知道啊,也是,你来到协会后也没怎么和她相处。我和浩子都是最早一批进来的,那会儿会长还是她的爱人呢。”
兰倾枝:“这我倒不了解。”
冯浩:“你以为晗姐是怎么当上这个会长的,她靠的可不仅仅是以德服人,还有纯粹的能力压制。”
“能力压制?”兰倾枝疑惑道。
“没错。晗姐是旅口人,旅口……唉,你应该知道的,全城几十万人没几个活下来的。她爱人就是在那次屠.杀中死去的,她硬是在鬼团的刀枪下活了下来。而且,在鬼团撤离后,她还翻遍了全城的尸.体,凭一己之力,又找到了一些活口。”冯浩说。
“后来啊,我们的军人赶过去时,她还帮了不少忙。”王翠说,“反正具体做了些什么,我们也不太清楚,总之,很多军队的长官见着她都会尊称一声晗姐。”
“红十字会原本是她爱人联合国际上的援助组织建立的,她爱人去世后,她就成了领头人,而且没人不服气。”冯浩说。
兰倾枝:“看得出来,晗姐确实很强。”
冯浩:“毕竟是从尸.山.血.海走出来的人。”
王翠:“你这次过去还是要小心些,我和浩子今天去打听了一下太兴岭的情况,比想象中更糟。”
冯浩从兜里掏出个东西,“对了,这是我们给你求的护身符,你带着吧。”
兰倾枝看着桌面上那一小坨用红布缝起来的三角小布包,温柔一笑,“谢谢了。”
“唉,要不是我……”王翠突然害羞地低下头,手抚上小腹,“我和浩子铁定报名了。”
兰倾枝挑眉,“翠翠,莫不是你?”
“嘘。”冯浩覆上王翠的手背,“还没三个月,咱们要小声些,都说要过了头三个月,才能公布的。”
“恭喜你们。”兰倾枝由衷地笑了。
“所以你要平安回来啊,我孩子还等着认你做干妈呢。”王翠说。
“好,你们放心。”
“希望我孩子出生的时候,能看见东方的日出,不必受战乱之苦。”冯浩的脸上满是希冀。
“还是浩子有文化,大学生就是不一样。”王翠笑着打趣他。
屋子里荡着笑声,乱世中安定的一隅总是带给人无数的希望。
***
“沈芸,等我回来。”
孔乔琛摇下车窗,对着后面慢慢缩小的人影喊道。
“别送了,等我回来吧。”
兰倾枝和红十字的朋友们告别时,收到了不下五个护身符。
一辆又一辆车在雪中驰骋,车辙印在雪地上,也印在送行之人的心上。
人们前行的每一步痕迹都在改变着历史,只是那时候的风雪太大,肩上的担子太重,心里的思忖太多悲伤太浓,所以总是低垂着头,看不清前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