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菡叙剥了个橘子，把另一半递给竺青，想到中午吃饭的时候，徐月华提到了她男朋友，随口问：“男朋友回去了？”
这是又被误会了，竺青有些哭笑不得，脱口而出：“现在还不是。”
说完，她停顿一下，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
无形中有种感觉是占了景橙时的便宜一样，甚至说出来还挺难为情的，有点像变相的承认了这段不存在的恋情。
她想解释清楚，结果方菡叙摆摆手，摆出一脸“我都懂”的表情，朝厨房看了一眼，压低声音道：“前阵子我妈还说，你自己一个人挺孤单的，想着给你介绍对象。”
竺青耐心听着，笑着摇摇头没有接话。
“我给你说啊，反正我妈她们这辈人，就爱操心小辈们的姻缘。”还挺烦的，方菡叙又把声音压低：“也没想着我在外面工作每天多忙，还......”
“方菡叙，去买瓶洗洁精。”
谈话戛然而止。
话说到一半被打断，方菡叙欲言又止，对上老妈不善的目光，立刻站起来：“我这就去。”
竺青也跟着站起身要跟着她一块去，让徐月华拦下来了：“小竺，你坐着。明儿个学校要开会，我先给你透个底。”
这显然是支开方菡叙的借口，竺青又坐回沙发上。
方菡叙刚关上门出去，徐月华立刻坐到竺青旁边，煞有其事地问：“小竺，你在梵沂一中念过高中吗？”
“没有。”
竺青上的是梵沂二中。
不清楚徐月华为什么这么严肃，但她觉得这个问题，跟方菡叙脱不了关系。她温声询问：“是有什么事吗？”
“我想着你比菡叙小两岁，说不定知道点同年级的事情。”
提起这个，徐月华把一张信纸从口袋里拿出来给竺青看，不由得回忆起从前来：“那时候她爸的工作调到了梵沂，她就在一中读高三。”
“结果，过了一段时间在学校跟人谈起恋爱来了，还比她小两届。你看，这是那个男生给她写的情书，当时她还拿回家炫耀呢。”
这张信纸是徐月华在书房收拾东西的时候，从方菡叙买的某本漫画里翻到的。
过去了这么多年被保存的很好，纸张并没有泛黄，字迹都还清晰，引用了一首词的其中一句来告白：
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
字写得遒劲有力，是瘦金体。
这个字体很适合摘抄诗句，看着就很有意境。
竺青看着这个字迹，虽说写这个字体的人大有人在，自己也不是头一回见，但她就只认识一个用瘦金体写字的人，也在第一时间想到了景橙时，不由得开始发散思维。
他也是梵沂的。
会不会是梵沂一中的？
比方菡叙小了两届的学弟......据他本人亲口所述，和自己同岁。
方菡叙比他们两个大了两岁。
她沉默一瞬，不自觉地在脑子里幻想了景橙时在桌前认真地写下这句诗的场景，瞬间和他弯腰在水槽边洗香菇的认真模样重叠。
像他这样热烈张扬的人，会为了喜欢的女孩子，写下符合自己心意的诗句用作表白吗？
会吧。
收拢思绪，竺青压住心头涌起的那股怅然，轻声开口：“还挺浪漫的。”
徐月华叹了口气，把信纸收起来：“我跟她爸虽然开明，但是毕竟都高三了，重心不能偏。是她跟我们保证过成绩不会下降。不过也的确做到了这一点，我们干脆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那您见过那个男生长什么样吗？”
徐月华点头，回忆起来：“见过呀。有次傍晚，我看见这个男生和菡叙一起放学回家，戴着副眼镜，看着斯文又秀气。”
斯文。
秀气。
景橙时的长相，不是能用斯文和秀气这两个词描述的。
正在竺青出神的间隙，徐月华又补充：“听菡叙说，他小时候身体差，晚了两年上学，其实两个人年纪一样大。”
听到这里，竺青脑子里和方菡叙谈恋爱的那个男生，不再是景橙时的脸。
徐月华：“后来到了高三下学期，她成绩下滑的厉害，被喊了家长。我还以为是因为谈恋爱。结果你猜怎么着？”
竺青很配合：“怎么了？”
徐月华：“去了才知道两人分手都有一阵子了，还是她提的。”
方菡叙到家没多久，竺青告辞离开。
楼道里的声控灯亮着，她步子缓慢，一级一级往下走。
由于没带手机出门，竺青低着头往下走，在心里数着多少级台阶。出门前她穿了件风衣，两手插在口袋里，走一级，顿一下。
最后三级，她突然抬起头。
这一眼，看见了靠在门边的景橙时，半张脸都缩在衣领里，只能看见他那双眼睛。
眼睛里的盛气消散的一干二净，取而代之的是温顺柔和，半弯着看向她，眼里的狡黠毫不掩饰：“锻炼身体？”
竺青笑了笑，摇头解释：“在房东家刚吃完饭。是有什么东西丢我这了吗？”
刚把钥匙插进锁孔，声控灯灭了。
视线一黑，竺青没有心理准备，大脑一片空白，呼吸一窒，连带着身子僵直，站在原地没有动。
景橙时没察觉到她的反常，咳了一声，声控灯重新亮起来，“嗯，贺未羊的电话手表，晚上他爷爷会打电话给他。他说落在了阳台，我给你打电话，你没接。我看灯亮着就来了。”
“等很久了吗？”楼道亮堂起来，束缚咽喉的窒息感消散，竺青放松下来，顺利开了门请他稍坐一会儿：“抱歉，我没带手机。”
“也没多久，我刚到。”
景橙时没进去，站在门口，扬了扬下巴，随便扯了个理由：“不用，我拿了就走。贺未羊还在楼下超市等着我。”
让一个孩子自己在超市？
从超市到十二栋有段距离不说，就景橙时走路的散漫劲儿，走过来少说得十分钟。
竺青觉得他这行为不太妥当，连鞋也没换就去了阳台，一眼就看见了丢在吊椅上的电话手表。
她步子走得急，看着倚在门口气定神闲的景橙时，把手表给他：“他一个人在超市？”
“宋樾带着他。”
景橙时把手表放进口袋，扭头看了眼电梯：“回吧，明天见。”
竺青松了一口气，眉头舒缓：“嗯，明天见。”
他走到电梯跟前，突然发现自己的话有点问题，缺了点什么。转身回头看，发现竺青还没关门，他折返回去：“明天我送贺未羊上学，正好顺路，我们一起？”
总是用“正好顺路”这个说法，竺青没拒绝，笑着答应：“嗯。”
“明天见。”这回是真的明天见，景橙时直接转身，没有收敛脸上的笑意，掏出手机等电梯。
五分钟前，宋樾发了条消息催他：【怎么去了这么久？】
楼梯口有脚步声，他下意识望去，和女人对上视线。
估计是没想到这里有人等电梯，景橙时从她眼里看出了错愕，或许，并不仅仅是因为这个原因。
两人视线交汇，下一秒又自然地移开，仿佛无事发生。
恰在此刻，随着“叮”地一声，电梯门打开，景橙时面无表情地走进去，听着刚刚碰面的女人喊了声“小竺”。
时间过得真快，快十年了，他没想到自己记性还挺好，还能记住这位的脸。
他似乎抓住了某件事情的真相，电梯门合上的那一瞬，他回复宋樾：【我遇到你初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