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真相太残忍了。
他宁愿自己可能一辈子也无法被薛岚接受,宁愿看着薛岚爱别人,也不想让薛岚知道真相。
信徒再一次跪拜在圣光下,降服体内的兽。
林野向后退半步,放开了抱住薛岚的手,声音已经哑的不成调子,“我不知道。”
薛岚怒火中烧,抄起烟灰缸就要往林野身上砸。
林野一动不动的闭上眼睛。
薛岚的手停住了,看到林野闭眼等待的样子,薛岚的心像被一只大手紧攥,烟灰缸里的水混着灰浇了她自己一身。
是什么让他这样都不说?怕她知道了承受不住?怕她奔溃到要去死?
她已经想死了!想死个明白就这么难么!
薛岚把烟灰缸扔回桌子上,哐啷一声。“你他妈这样有意思吗?”
空冷的歌声在两人之间缓缓流淌。
‘你问我死后会去哪里,有没有人爱你……’
林野缓缓睁开眼,右眼猝然落下一颗泪。
他抽来几张纸,过来给薛岚擦手和衣服上混杂着烟灰的水渍,“阿岚,我知道你嫌我恶心。我站远点。”
薛岚皱着眉,垂着眸子看林野细细地擦着她的手,似在对林野说,也像在说给自己听。“郝萌是不会出轨的,她对男人看都没兴趣多看一眼。女的就更不可能了,都有我了她还要找什么样的。”
林野笑的像哭,“是啊,她都有你了。”
薛岚撇开头,“真相无非就是……我再怎么样不能敌得过她的家人,她不愿意找人形婚骗家人,没有到非我不可的地步。”
林野依然说:“是啊……”
薛岚平静的凝视着唱出哀婉歌曲的透明音响。
“小萌父母感情还可以,弟弟虽然淘,对她也还行,算是家庭比较和睦。成绩也好,长得也好,遇到我的时候,她是个积极向上的小太阳,是我需要她,不是她需要我……她没那么爱我,我能理解。”
林野呵地一声哭了出来。
薛岚顿时就出戏了,“你差不多行了,咱俩到底谁失恋?啊?我在这怀念我前女友,你他妈哭成这逼样。”
薛岚越说越想笑,把整包抽纸扔进林野怀里。“南水北调怎么没派你去?大禹三过家门不入是为了治你吧?”
林野慢慢止住了。
薛岚嫌弃地瞧着他,中午的日料没吃几口,又去酒店白折腾一回,这会儿实在是饿,想起来临走的时候瞟见他做了糖醋鱼,肚子里叫起来。“哭完没有,哭完热饭去。”
“……好的。”
……
鱼在锅里小火热着,林野在洗手间里足有二十分钟没出来。
薛岚饿的不行,自己拿了个碗去盛。
她爸生前做的最好吃的菜就是糖醋鱼,这三年她在很多馆子尝过,都没有她爸做的那个味道。
鱼肉入口的那一刻,薛岚愣住了。
熟稔的味道瞬间穿过味蕾直击大脑深处,与回忆里的完全重叠,这味道和她爸生前做的一模一样。
薛岚闭上眼睛,唇角微微勾起来,笑得十分幸福,像想起了什么最温暖的事。
老一辈有一种说法,一个人生前最疼爱哪个人,就会那个人生日那天离开。
是这样么?
爸爸。
咬下的瞬间,心脏好像变成了口中那块鱼肉,痛到四分五裂,再化成稀烂一滩,稠稠的淌回心底。
林野从卫生间出来后,看到薛岚对着空碗发呆,下意识看了一眼锅里的鱼,只剩刺了。
林野坐到薛岚对面,“没吃饱么?”
薛岚垂眸沉默了一会儿。
“谢谢。”
林野怔了一下,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
薛岚抬眼,微红的眼眶看的林野心疼不已。
薛岚的指腹抚在碗边,碗身残留着红烧鱼的温度。
“……谢谢。”
不管他学她爸做菜,又回来的动机是什么,此时此刻的薛岚,都切实感受到了温度,即使微弱,也不容忽视。
林野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看着她。趴下来将下巴垫在胳膊上,眼睛里漾开延绵不绝的眷恋。
“来家几天了,你给它取名了么?”薛岚坐在飘窗上晒太阳,后背暖烘烘的,整个人昏昏欲睡,她懒懒地朝小猫崽眯了眯眼,猫语里眯眼就是我喜欢你。
林野用宠物湿巾给猫崽擦拭身体,猫崽看着一旁的薛岚咪呀咪呀的叫。“等你来取,你有文化。”
“我家拆迁炒房起来的,我能有个什么文化。叫叶子吧,它背上那撮黄毛挺像片树叶的。”
“好听。”林野笑出八颗牙,用湿巾给小猫擦掉尾巴上沾到的屎。
薛岚瞧着林野那副认真样,忽然有些想逗逗他,忽然正色起来,学着他那天的模样一本正经的说:“如果您喜欢它,您可以收养它,或者送到动物保护机构,如果您不方便养,就请您不要到处投喂流浪猫。”
林野抬头惊喜地笑起来,“你怎么记这么清楚,就是为了今天让我打脸?”
林野捏开小猫的嘴检查它的牙,感觉他一只手就跟它差不多大了,“它要是没遇到你,吃完那个罐头,扭头就接着挨饿,长大再生好几窝流浪猫一起挨饿。”
薛岚撑着下巴,手肘放在腿上,“没觉得你说错,就是觉得你那模样太傻逼了。”
林野笑着摇头,“你没有一天不骂我的。”
“昨天没骂你。”
“你昨天让我爬来着。”
“什么时候?”
“我说我替你给开跑车的女的拍猫,你说给爷爬。”
薛岚笑了笑,“会有不骂你的一天的。”
等她找到人假结婚让张姐放心,就可以安心离开了,那时候会有人定期给张姐发视频,伪造她还活着的假象,等张姐的继女有了孩子,张姐有了新的精神支柱,也许就能接受她的离开……
林野听了薛岚这话有些失神,‘会有不骂的他的一天。’是说有一天会喜欢他么?他的心猛地跳了几下,他总觉得自己好像误会了,但又不知道这话还能怎么理解。
薛岚把叶子举起来,特别软特别热的一小团,心脏有力而急促,薛岚将它抱在怀里,能感觉到它瘦骨嶙峋,就是一层皮毛包着骨头,毛还很粗糙。
“你不喜欢它?”薛岚观察林野的表情,林野照顾的很细心,但是看不出来喜不喜欢。
林野一言不发地把叶子从薛岚怀里要回来,放进笼子里关好,“我只喜欢你。”
“……”薛岚撇了一下嘴,跟这货简直没法聊。
虎斑解决好了,该处理张姐那边了。薛岚目光沉了些,郑重地跟林野说,“跟你商量个事。”
林野见薛岚郑重,神情也认真了些,有几分攻击性的长相端正起来,显得没有那么欠打。
薛岚看着林野平静的说:“我妈目前最大的心病就是我的婚事,过不了多久就会来催我跟你结婚,与其等着那个时候,不如先把证领了。”
林野的表情没什么波动,但他整个人是蹭的一声站起来,推门就出去了。
薛岚看着林野消失的背影,张着唇,要说的话还在喉咙里。
大约过了五分钟,林野站在门口,手里提着一个文件袋,“这会儿民政局还没下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