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不等他问完,奶奶忽然轻拍了他的后背,“还吃饭么?有什么不能饭桌上讲的?”
爷爷最是机灵,马上会意,什么也不说了。打开车门,牵着觞臣的手把他搀下来。一时之间,到不知道谁是爷爷谁是孙子了。
李铸云从后备箱里搬下一件酒,与爷爷谈论着这劳什子;楚珊和微醺随奶奶到客厅布置桌椅;觞臣呢?他是闻见有什么好吃的就走不动道的,独自一个跑到厨房去了。
“你放那吧!肚子大了不要碰重物……”
“……那可不,我专门托朋友从贵州带来的,能不香?”
客厅那边的话声细细簌簌的,炉子上的瓦罐里也在咕嘟咕嘟作响。觞臣循着香味,看见灶上琳琅地菜色,心里一个劲儿佩服奶奶的手艺。他手也不洗,也不用筷子,拈起一小块熏肉直往嘴里送,“嗯~”一边嚼着,嘴里还一边发出怪声。
腊肠不知什么时候跟进来的,它怕也是闻见饭菜的香味了。坐在觞臣脚边,眼睛直勾勾地看着他,嘴里不断地流着哈喇子。
“你想吃?”觞臣问它。他想听懂了一样,一边点着脑袋一边狂摇着尾巴,“那给你。”觞臣说着,便又拿了个肉块丢给了他。
“我看看还有什么好吃的……”觞臣一边自语,一边又扫视着灶面。一眼瞟去,正好看见一旁的火炉,还有炉子上的瓦罐。他揭开盖子,一股灼热地蒸汽喷薄而出,然后向四周散开。等氤氲散去,终于看见罐中炖的一只肥美乌鸡。
他也顾不得许多,搓了搓手就想扯下只鸡腿来一饱口福。刚要把手伸到罐中,忽而身后传来阵惊呼:“诶哟,我的小祖宗!你也不怕烫着!”
觞臣回过头来,妈妈和奶奶正从门口走来。“吃独食可不允许呦!”觞臣妈妈端了两碟菜,向他笑道。
“给,你一个,你姐一个。”奶奶把觞臣支开,自己从罐中扯下两只鸡腿,拿纸将露出骨头的部分包好递给他。
“谢谢。”觞臣接过来,“您就不怕烫着了?”
“我肯定不怕。我多大?你多大?奶奶这一手老皮怎么会怕烫呢?”奶奶说着,也从灶面上端下两碟菜来走出厨房。
小狗也跟了出去,独独留着觞臣在厨房里。耳边传来噔噔哒哒的细声,他抬眼望向声源处,墙角白炽灯上歇着几只飞蛾,有体态小点的,歇在那一动不动,好像已经无力了,慵懒;还有的很不甘心,它们体态很大,用着身躯不停的顶撞这坚硬而灼热的灯管。
等觞臣回过神来,手里的鸡腿早就没有热气了。“不要再发呆了,你这是上哪学的坏习惯?跟个老爹爹一样。”在觞臣呆站在这的时间里,微醺不知道什么时候进来的,身后跟着腊肠。她一看到弟弟傻呆呆地不说话的样子就气不打一处出。微醺将手里的骨头丢给腊肠,“赶紧去吃饭,爷爷奶奶见你不上桌他们都不动筷子,他们不动筷子我们就不敢动筷子……”
“哎呀,知道了。”觞臣很烦这样教训的口气,就好像姐姐套压他发呆不讲话一样。
七八年没见,他们住的地方变了,模样也变了。记得还是七岁的时候最后一次来到他们家里是他们还很年轻,真的很年轻。那是爷爷头发还没有剪短,也没有花白;也没蓄起胡须;面色红润,看不出一点细纹。奶奶也是一样,她总将略长的头发盘在脑后;体态也略显富态;尤其双手很瓷实;连穿的衣服都花花绿绿的。
那次来是为了离开。七八年后,他们一家又回到这里,一样的人,不一样的时间,也不一样的景色。爷爷剪了寸头,发色变成了精致的灰;下巴上蓄起胡须;面色照旧红润,但多出了法令纹和鱼尾纹。奶奶也是一样,剪去长发戴上了发箍;身材有富态变得臃肿;双手……正如她自己所言——这一手老皮;衣服的花色也变得简单。但是他们那慈蔼有神的双眼、常开的笑口、挺拔的身姿还有饱满的精神,那是一点儿都没变。而这次来这里,是为了团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