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海啸波及桐芽县的百姓,将是一场大浩劫。
她顾不得那黑衣人,立即风驰电掣追着浪头而去,纤纤身形从海浪中穿过,掌心释出刺骨寒气,倾身猛然拍在海面之上。
寒潮以掌心为中心向四面八方急速铺开,瞬间将高高掀起的巨浪冻结成冰,如同一座巨大的冰山,恰好挡住接踵而至的汹涌浪头。
江月之使完这式寒冰诀,已是接近力竭,颓然瘫坐在冰面上。
那黑衣人中了占心蛊虫,竟还能硬撑着缓缓向她走近,抽刀迎面劈来。
“你若杀了我,就别妄想解蛊。”江月之冷冷出言提醒。
黑衣人却不管不顾,只强忍痛楚挥刀相向,江月之被迫就地翻身躲开刀锋,冰面被砍出深深一道裂痕。
她边与黑衣人周旋边揣测道:“你至今不出声,是怕我认出你?看来我们之前见过。”
黑衣人依然沉默不语,唯有目中怒火熊熊燃烧,誓要与她拼个鱼死网破。
“那魔蛟对你而言如此重要?竟让你宁愿忍受蛊虫之痛,也要杀我。”江月之再度飞快侧身闪避,继续出言试探,“还是说,你知道魔蛟一死,自己也命不久矣,所以死前也要拉我垫背?”
黑衣人刀光极快,堪堪擦过她的发梢,削断一缕发丝。她目光如炬:“你跟顾生朝一样,背后还另有其人?”
黑衣人似是耐心到了极限,身法迅疾如风,眼见着他法力贯入刀身,势如破竹的刀光向着她面门而去。
千钧一发之际,耳畔忽然传来司弦与隐蝉的急呼:“江月之!”“月娘!”
电光火石间,司弦腾空回跃远远掷出三叉戟,带起狂风急雨,势头精准冲着黑衣人而去。
黑衣人见势不妙,立即以快到极致的身法越过冰山,遁入海水之中,转瞬无影无踪。
江月之撑着地面起身,只见司弦身上紫衣深一块浅一块,再定睛一看,竟是满目淋漓的暗红血迹。
司弦唇色有些苍白,俊朗清逸的桃花眼却依旧灿若星辰:“你没事罢?”
“殿下,你看起来好像更有事。”江月之嘴角微微抽搐一下,蹙眉指了指他的身躯。
隐蝉面上浮起古怪又无奈的笑意:“还不是因为我们被围困之时,这小子看到一线天忽然消失,猜到你是启动了魔蛟体内的剑魂,当即甚么也顾不上了,任由那鬼王捅伤自己,拼了半条命夺过三叉戟,这才带着师父我杀出重围。”
司弦神色十分不自然:“老头,你能不能别说了?”
江月之顿时也觉得手足无措起来,过了会才轻声道:“多谢......殿下。”
“魔蛟既死,此事便暂告一段落,我们先回飞霞楼疗伤。”司弦若无其事地转移话题,“我已命酬冬和柳时微先行带阿言和顾生朝回去,只要顾生朝还活着,揪出幕后之人可徐徐图之。”
江月之心神逐渐安定,这才忽然想起件一直没来得及做的要事,说来也巧,眼前恰好飘来一张传音符,正是江默的字迹。
“月娘,可还安好?”字迹有些潦草,落笔之人似乎十分心焦。
江月之边抬步与他们赶回飞霞楼,边回信道:“阿姐放心,我正想问,之前生死结有所警示,阿姐可是出甚么事了?”
江默的传音符很快回了过来,密密麻麻写了整页,江月之一目十行,这才弄清事情始末。
原来昨日江默莫名收到一张陌生字迹的传音符,告知她江月之已陷入心界幻境,恐怕命不久矣,五竹镇也有来意不善的盯梢之人,劝她寻机夤夜出逃,远走高飞。
正绣着大喜婚服的江默看过报信,不由得心神大恸,颤抖泣道:“赵勉,月娘眼下危在旦夕,我该如何是好......”
近日寸步不离守着的赵勉忙不迭拭去她的泪水:“默娘,既然生死结并未警示,说明月娘暂无性命之忧,如今你也身陷险境,不如我们暂且将婚事放一放,去往贾州避避风头。”
“生死结?”江默经他一提醒,后知后觉反应过来,“信上说月娘身处幻境,想必是心智被甚么妖物所迷惑,我定要设法让她清醒过来。”
江默转头四顾,见到身侧放了把剪子,当即毫不犹豫举起剪子刺向手腕,登时血流如注。
赵勉大惊失色扶住她:“默娘,你这是做甚么!”他转头对着堂外家丁急呼,“快去请郎中过来!”
江默苍白着脸倒在他怀中,阻止他捂住伤口的动作:“只要我有性命之虞,生死结就会告知月娘,如此一来,她便可能走出幻境了......”
传音符在风中化作灰烬,江月之清澈莹润的杏眼中聚起朦胧雾气,她转向身旁的司弦与隐蝉沉声道:“殿下,师父,我有要紧之事需立即赶回五竹镇,就不回飞霞楼了,告辞。”
隐蝉肃然道:“何事如此急迫?不妨我同你一道回去。”
“师父被囚多日,正是需要静养的时候,还是莫要跟着我舟车劳顿。”江月之道,“应当不是甚么大事,我自己能够解决。”
话毕,她拱手告别二人,转身召来此前所骑的八蹄马,正牵过缰绳,司弦忽然从身后拉住她的袖子:“何必急于这一时?待回飞霞楼用过伤药,再走不迟。”
暴风疾雨早已停歇,海岸边乌霾散去,碧空如洗,日头重新从云后探出,金辉洒向大地。
江月之回头对上他的目光,微风歇在他的发梢,眼尾勾勒出微扬弧度,黑曜石般的眸中似有星海浮沉。
“那些灵丹妙药,留给殿下自己罢。”江月之微微一笑,翻身上马,“今日一别,后会有期。”
那抹青色衣袖从他手中倏地溜走。
天高海阔,山远水长,司弦望着她纵马远去的背影逐渐与天边穹色融为一体,久久沉默不语。
隐蝉在旁观望他出神的样子许久,同情地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放心,你俩有缘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