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他初遇宋乘衣,她虽然浑身浴血,但这玉佩却被贴身稳妥地挂在其脖上,贴着心脏最近的位置。
这些年,玉佩从未离身。
一个幼儿身上有着一枚刻着“佑”字的玉佩,极大可能是亲人留给宋乘衣的。
宋乘衣年少坎坷,毫无记忆,这玉佩是唯一属于她的东西。
宋乘衣却不为所动,她的视线在这相陪多年玉佩上落了一眼,便淡淡移开:“不过是身外之物,无碍,便赠给师妹,保佑师妹平安。”
宋乘衣的态度坚决,谢无筹便不再阻止。
只是,他望向宋乘衣。
女人一身黑衣包裹严实,长发束起,只一条青色丝带绑住,腰带勾勒出清瘦的腰肢,眼神平静冷漠,毫无波动。
明明是割舍了唯一属于自己的东西,但却平静到极点,仿佛幽深沉寂的海水,深沉内敛。
谢无筹极少见到他这弟子情绪外露的模样。
然而越是这样,越是想让人摧毁,让其绝望到彻底崩溃。
他眯了眯眼,呼吸渐渐放慢,感受着身体中那一股久违的,几乎要全身颤栗的快感。
然而仅仅是念头初起,眉心的金莲便灼热发烫,巨大的刺痛感贯穿他的大脑。
他的神情毫无变化,但在衣袖下的手指却瞬间攥住了佛珠,青筋凸起跳跃着,身子紧绷到极点,仿佛濒死挣扎的困兽要从身体中挣脱。。
然而佛珠荡起发出轻微的细响,无人发觉。
苏梦妩收下了玉佩,她看上去很喜欢的模样,这种欢喜都冲散了她对宋乘衣的恐惧。
她终于从自己的壳中慢慢探出一角,朝着宋乘衣露出一个羞怯、漂亮的笑容,让人移不开眼。
这也正是宋乘衣所需要的。
虽然不知道苏梦妩为什么害怕她,但这目前并不是最重要的,一切都有理由,她有时间去慢慢探寻。
现在她需要的是苏梦妩的单纯与天真。
她必须知道,苏梦妩被师尊看重的原因。
这刻不容缓。
苏梦妩捧着那枚玉佩很快离开了堂内,她灵力浅薄,因而化形后体力不支,便想先行去自己的住处。
师尊没有不同意的道理。
此刻,堂内只剩下宋乘衣和端坐高堂上的尊者。
不知从何时起,尊者唇边笑意微散,鲜润的唇色半抿,眉眼低垂,不知是在看向什么地方。
散乱的黑发半遮住额间金莲,但却透过碎发间,金莲有细碎的光芒闪过。
宋乘衣攥着着手镯,停下了想要离开告别的脚步,心间微寒。
无人看见的角落,手镯上的鲜艳字体变动——
【谢无筹对宿主当前好感度:-3】
【新手保护期倒计时:29】
仿若夺命刀,催促着她做出行动。
宋乘衣眉眼愈发深沉。
——
她忽然道:“师尊,我帮你束发?”
谢无筹袖间的手指慢慢滚动着佛珠忽然停住,掀眸朝弟子宋乘衣望去。
宋乘衣姿态恭敬,头低着,黑衣下是细长冷白的脖颈,脆弱不堪,仿佛如同随手易折的花。
但谢无筹知道,宋乘衣永远不可能是被人精心照料而长大的花。
这多么奇妙呀!
她一定永远想不到,自己尊敬的师父脑海中想要摧毁她、打碎她的想法的多么强烈,又是靠着何等毅力在忍耐着。
他慢慢笑了笑,脑海中贯穿的疼痛感愈发强烈,仿佛是在惩罚他。
“那你来吧。”他淡淡道。
谢无筹再次慢慢转动佛珠,一下,两下,三下,机械般重复。
宋乘衣沉稳地走近,站在师尊身后。
她捞起青年长而黑的发,娴熟地开始缠绕起来。
谢无筹能感觉到宋乘衣与苏梦妩的不同。
苏梦妩的指尖很柔软。
但宋乘衣的指腹间却因常年握剑,而有着厚重的茧,但却稳重妥帖,偶尔手劲大了,还会停下来用指腹安抚性地蹭一下。
手指冰冷,偶然触碰到他的耳后,带起一阵凉意。
宋乘衣越是接近,额间的金莲就越发灼热滚烫,刺骨的疼痛几乎要蔓延其整个神识。
仿佛在告诉他,远离宋乘衣,便能得到短暂的松快。
摧毁与克制在脑海中不断拉扯。
最终,宋乘衣仔细地将银色簪子插在其束起的冠上。
抬眸间却发现师尊眼眸微闭,但在她的手离开发间的那一刻,眼眸睁开。
宋乘衣分明看到,师尊琥珀色眼眸中闪过一道猩红。
那瞬间,仿佛眼前的尊者不是端坐高台的观音,而是噬人魂魄的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