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凝没在田里待多久,跟李嫂子她们道了别便离开。她刚下了山,就看到茶棚里站着好几个人。
是一群官兵。
“少废话,赶紧交钱。”
“自古有田赋,商赋,盐赋等等,就没听说过在山脚下摆茶摊还要交赋的,你们是哪里来的官兵,有无征敛的字证,拿不出来便是强盗。”阿言一人挡在茶摊门口,冲他们怒道。
大娘往后拉着阿言,把手里的十几个铜钱递出去,哀求道:“大人,您有大量,放过这小姐吧,这是钱,您拿走。”
领头的官兵看了眼大娘手里的钱,嗤笑了声:“你当我们叫花子呢,开茶摊就要交税,三百钱。没有的话,兄弟们把这摊子给我拆了!”
阿言拔出腰间的短刀横在身前:“谁敢!”
宋凝赶紧冲上去,在官兵的刀落在阿言面前,她抽出剑挡住,稍一用力,将那官兵往后逼退一步,她站在阿言身前,道:“阿言,先把大娘扶进屋去。”
那些官兵没想到又来一个,看着又是个姑娘,倒是笑了声,几个人眼神交互了一下,纷纷抽出刀。
“不错,哥几个今天不仅要收钱,还得开开荤。”
开荤?宋凝冷笑了声,她握紧剑把,侧身躲过砍过来的刀,反手往那官兵身上刺去,鲜血染红剑身。那官兵一倒,他身旁的官兵便冲过来,宋凝眼角瞥过,将其踹到后,翻身越过飞过来的凳子,凌空一脚,那凳子在空中直往外边的官兵身上飞去。眼下倒了三个,还有两个,她正准备动手,那两个官兵却倒了下去。
刚从外面买米粮回来的宋轩瞧见宋凝跟几个官兵打在一起,赶紧上前,用剑把在那两人背后狠狠的敲打下去。
“你等着,竟敢殴打朝廷官兵。”领头那个官兵捂着胸口挣扎着站起来,恶狠狠地对宋凝他们骂了句。他还想动手,但看到宋轩的到来,也只是骂了几句,再也不敢上前,随后带着几个手下骑马而去。
这个地方不能再待,这群官兵不可能只来这一次,看他们的样子,之前也来过。这可能也是那孩子昨晚见到他们为何会有那反应。
宋凝转身进屋,大娘正留着泪,看到宋凝他们,很是担忧:“你们没事吧?”
“大娘,你们不能再在这住下去,就算没有今日这一遭,这些官兵也不会放过你们,我去后山把您孙子叫回来,我带你们去安陵。”宋凝蹲在大娘面前,擦了擦她脸上的泪,“阿言你帮大娘收拾好东西。小轩,你去找一辆马车回来。”
把小孩从后山带回来时,那婶子听说事情后,跟宋凝道了句:“这孩子命苦,希望你们能救得了他的命。”
小孩很乖巧,啥也没说,帮奶奶拿了东西,就跟着她上了马车。半天日程后他们便到了安陵,宋凝把小孩和大娘安排好住宿,又请了大夫来帮大娘看了身体,把药交给客栈老板,请他们先帮忙熬制。一切妥当之后,他们才动手去拜访陈大人。
听说宋凝他们回来,陈夫人从里屋出来,拉着他们进了屋。
“都好,都好。”陈夫人看着他们连连点头,笑着,“陈大人去了郡外查看田地去了,很快就回来。你们一定要留下来吃饭,燕儿也想看你们。”
话刚落,侍女便带着燕儿进来了,只是燕儿看着他们有些陌生,倒不敢接近。也是,一年多了,燕儿不记得他们也是正常,宋凝伸出手将她抱起,倒是和小时候一样不怕生人,逗两下就熟悉了。
“燕儿不记得姐姐了。”宋凝捏了捏她的小胖脸,逗着她,“那姐姐不带燕儿去买糖吃了。”
燕儿一听有糖吃,赶紧点头:“记得,记得。”
那一脸认真,惹到大家都笑了起来。
当晚陈大人回来,看到宋凝他们也很高兴,即使外出忙活了一天,他还是陪着宋凝他们喝了几杯酒。在宋凝的请求下,陈大人答应第二天带他们到城外。
城外原是一片荒地,现下却开垦成了田地,很多人在田里忙活着。
“他们原先都是流民,逃到安陵来,朝廷下旨,要将流民收安,给予田地耕作。”陈大人叹了口气,眼里俱是忧愁。
宋轩看到了他眼中的忧虑,开口问道:“陈大人,眼下他们有了田地,生活安稳,为何还叹气?”
“我也不瞒你们,朝廷虽鼓励开荒,但眼下的税赋可不比之前轻,他们有了田地,也不过仅仅是能勉强养活自己,再多就没有了。”陈大人背着手,望了望天,天有些暗,许是快下雨了。
“田赋之上还有人头税,田赋占一半,剩下的两成按着人头再交,一家三口算一成,超过了的就另算,就算沦为流民,也得交税,每三月上交三百钱,不然就将断其手足。”
陈大人也很无奈,他已经尽力将周边的田地开荒,把流民都安置在田地之上,为了让他们减轻些重赋,他甚至偷偷改了他们粮产数额。但这并不是长久之计,再这样下去,许是没几年,又得逼得流民起义。这好不容易平稳下来的天下,又得乱了。
宋轩不解:“这不是不用给蛮夷朝贡,为何还要如此收税?”
“蛮人跑了,但那些年的朝贡可不会还回来,为了弥补国库空虚,只能再从百姓身上收割。他们身上的担子重的很。”陈大人回了宋轩,“快要下雨了,回去吧。”
客栈里,小孩正和大娘吃着饭,他从有记忆起就没吃饱过,宋凝看他吃得急,让他慢些吃。
大娘牙口不好,吃不了多少,宋凝特意让客栈老板给煮了些肉粥。
大娘看着肉粥忍不住落泪,忙拉着小孩站起身,对宋凝他们道:“谢谢你们了,娃,给恩人磕头。”
宋凝赶紧将大娘扶起,安慰着她。他们安陵只住了几天,宋凝把大娘和小孩托付给陈大人,给他们留下些钱,便动身前往皇都。
一路上宋凝他们经过不少村落,看过不少弯着腰在田里耕作的农民,他们腰弯了背驼了,脸上满是无望,对生活的无望,对未来的无望。
不应该,这一切都不应该。宋凝蹙眉,心想,她得做些什么,改变这现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