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办?我该怎么办……?”
明明受伤的是我,却是他一副痛得要哭的样子。
心下忽的一软,我把受伤的那只手往背后藏了藏,尽量不让他看见。
“我没事的,纲君。”
说罢朝他笑笑,“我几乎天天都碰到这种事的啦,已经习惯了。”
“几乎是……天天?”
结果眼前人本来还只是在眼眶里打滚的泪水,此时直接像是水闸拉开了阀门一样,不要钱似的啪嗒啪嗒地打在我另一只手的手背上。
完蛋,他看上去更难过了怎么办?
我真想用地上的瓷片划掉我这张不会安慰人的嘴。
“不是的,也、也没有天天,我夸张了,纲君你别哭啊!”
万幸是身边刚好有家庭医生经过,她见状迅速掏出包里的急救箱,二话不说地就蹲下来帮我处理伤口。
毕竟没有伤筋动骨,需要做的只是简单的消毒。而小姐姐也确实手法娴熟,几乎没有多余的动作。
但双氧水碰到伤口那一瞬间发出像炒菜一样的喳喳声响,还是将纲吉刚收回去的眼泪又生生吓了出来。
“呜,看起来好痛……”
于是我这张不会安慰人的嘴被迫继续工作,“我不疼的,纲君。”
这是真话。
因为已经麻掉了……
眼前的医生姐姐利索地替我裹上最后一层纱布,起身前笑着摸摸我的头夸我坚强。在嘱咐我回家以后尽量不要让伤口碰到水之后,她便在我和纲吉感激的目光之下急匆匆地离开了。
不得不说这位人美心善的小姐姐来的太是时候,毕竟再不包扎的话……
伤口它自己就要开始愈合了捏。
被纲吉看到的话会很麻烦的吧。
所幸之后也是无惊无险,顺路将纲吉送回家之后,我在抬腿进家门之前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把手上的绷带给拆掉。
毕竟昨天刚打完架,今天又带伤回来的话,我那个玻璃心的妈妈可能又得抱着我流宽面条泪了吧……
况且,不能再让某个男人有理由继续克扣我下一次的大福了。
于是没有过多的犹豫,便打算直接将绷带丢至门前的垃圾桶。后转念一想,等会毕竟还得给纲吉送饭团,若是被看见明明前不久还看起来骇人的伤口这会子竟不翼而飞了……
想想也很不妙。
我忍不住仰天长叹一声。
怎么感觉麻烦的人口开始增加了。
最后我还是把沾血的绷带妥帖地揣进了衣兜里。
进到家里的时候,妈妈已经准备好材料在厨房忙活了起来。
难得的是,向来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爸爸竟是在帮忙打下手。
我挤到两个人中间,好奇地凑过去观摩。想着果然正宗的日式饭团还得是三角形的啊。
“妈妈,可以麻烦您帮我多做三个人的份吗?”
“嗯?”妈妈回过头,笑眯眯地说,“花火是要拿去给阿纲吗?”
我点点头,默默将魔爪伸向被放在一边的完成品。遗憾的是,还没够到,就已经被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打掉了。
那力度可不小,抽回来的手背上还残留着若有似无的刺痛。
再抬头,果然看见某一双丹凤眼带着几分鄙夷。
“你是猫吗?净偷腥。多出的那三人份自己做。”
“啊——我不会。”
我学着纲吉平时的样子,泪汪汪眼巴巴地往妈妈的方向挪了挪,软着声音甩起她的手,“妈妈,你帮帮我。”
“好好,花火这么可爱,要妈妈做什么都可以~”
“谢谢妈妈!”
于是,落在我身上的某一道夹风带雪的视线果然又冷了几分,我侧眸,毫不退缩地对上,以胜利者姿态朝那个男人勾了勾唇。
卖萌可真好使啊。
怪不得纲吉天天卖萌。
吃完晚饭天已经黑了下来,我向妈妈讨了个饭盒打包好饭团,便出发前往纲吉家。
不需要走多久,沢田家的门牌便近在眼前。我发现院子的门没有落锁,想要伸手推开,却被两道属于男人的低沉的声线吸引了注意力。
是从院子另一边传出来的声音,然而声源之人的站位正好落在了我的视野盲区,哪怕我再摇头晃脑的,也只能堪堪看见被灯光打下来的两抹一高一矮的斜影。
大概是纲吉的爸爸在和谁聊天吧。
我这么想着。
只是这种情况下,一时之间不知道该如何贸然打断,我便在门口踌躇了一会。
这时一道沙哑低沉的声音缓慢传来,听起来是来自一位老者。
“我很抱歉,家光。如果可以,我很想让你的妻儿一直过上普通人的生活。”
另一道声音中气较足,下沉的语调饱含着复杂的情绪。
“请不要这么说,九代目。这是……身为彭格列后裔的命运。”
“命运吗…?”老者低吟着,“那孩子身上拥有的力量太过强大,如今要用为时尚早。老朽已经将它封住,待到不得已的时候才会觉醒。”
“只是希望这个不得已的时刻,能够来得更晚一些。”
我在门外听得云里雾里。
普通人?彭格列?力量?
他们讨论的那孩子不会是纲吉吧……
“门口的那个小孩……是来找纲吉君的吗?”
含着笑意的喑哑声线,打断我的思绪。
再抬头我已经被两个男人堵在了眼前。
刚才交谈的两人果然是一名中年男性和一名老者,男人虽然与老者并肩,但其实已经在不动声色中侧身半步挡在了老者身侧,呈现出不自觉的保护姿态。
而他们周身的气场,凛冽不凡。
看起来像是一名黄金矿工的短发男人讶异地看着我,“这孩子什么时候……我居然毫无察觉。”
闻言我才反应过来自己无意间做了一个不太礼貌的窃听者。
不由将怀里的饭盒抱紧了些,我内疚地朝两人微微鞠躬,“爷爷、叔叔对不起,我并不是有意要偷听,只是刚好过来想让纲君品尝一下我妈妈做的饭团,一不小心就……”
“不要紧的,孩子。”
老者伸手将我虚扶,“倒不如说你对纲吉君的这份心意,让我们深受感动。”
“没有没有,我家就在附近的,只是顺路过来,倒也没有做什么特别感动的事情啦啊哈哈……”
我站直,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
只见眼前的爷爷双鬓斑白,在昏黄温暖的灯光下朝我笑得慈祥。
看上去不是日本人。
虽然岁月在脸上留下了不少痕迹,可他的身体看上去依旧很硬朗,背脊站得笔直,笑得温润又不失风度,举手投足间皆带着一股欧洲贵族的绅士风采。
是一个第一眼就会让人心生敬意的人。
只是当老者温柔的眸光在触及到我颈间的那一瞬,他的身形竟微不可查地顿了顿。
“这锁……”
我循着他的视线低头,原来是本该妥帖地被我收在外套里面的银色锁因为刚才的躬身而从衣里钻了出来,此时正安静地立在我的颈间。
莹瓷的表面在灯光照耀下,带着些微流转中的光泽。
顿时犹如一颗石子投进了沉寂许久的湖面,我睁大了眼,愕然又激动地看向老者。
“爷爷,您…知道这个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