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个词随便一个,都完全无法和我在与他数年的相处中所勾勒出来的那个纲吉沾边。
若有所思片刻,我缓缓开口:“笹川京子……是纲君他们班的女生么?”
便见樱井犹犹豫豫地点了点头。
可开学至今两个月,他从来没有和我提起过这个人。
我沉默了下来,樱井和斋藤也出奇地没有再说话。
直到班里不知为何一下子沸腾了起来,座位最靠近门口的一名男生大着舌头喊我的名字,说出来的话带着不顾他人死活的刺耳。
“七濑,你那大庭广众劈腿的废柴前男友来找你了!”
一下子,起哄声、口哨声此起彼伏。
他们甚至根本不了解我与纲吉之间的关系,只凭着展露在最表面的东西就加以臆测,根本不论真假,好似只要越能够让人觉得不堪,他们就越兴奋。
斋藤随手捡起地上的粉笔,对准带头起哄那人的额角就是毫不留情地用力一丢。下一瞬,满室的调笑声总算得以被按下了暂停键。
被粉笔砸到的男生捂着额头,气急败坏着,“喂,斋藤!你干嘛!?”
可斋藤甚至眼神都没递过去,只是静静地坐在位子上嗤笑了一声。
“干嘛?让你闭嘴啊。”
我缓步往教室门口走去,脚步却在即将踏出走廊的时候顿了顿。
最终还是没忍住,侧过头面无表情地俯视那个因额角被粉笔灰晕染开了一大片而略显狼狈的人。
先是被身为班霸的斋藤恶搞,他的底气本就在一点点泄空,此时又被我干瞪着,脸色便肉眼可见地开始发虚。最后只能低下头,装作若无其事地翻起书。
火辣辣的气氛终于在此时才恢复如初。
而走廊上的少年背对着门口,仿佛想要将室内的一切喧嚣都隔绝到身后。
待走近,我一下子就注意到此时被他穿在身上显得有些别扭的校服,其后面竟有一道看上去像是被干净利落撕裂开后,又被缝缝补补起来的切口,从领口一直延伸到腰际。
听到身后传来脚步声,纲吉焦急地转过身来,额上带有细细密密的汗珠。
甫一看到我,便有些担忧地拉过我的手腕,眸光从上到下将我细细打量。
“花火,你还好吗…?有没有遇到什么不好的事情?有没有受伤?”
我感到有些讶异。
那些迅速传播开来的喧嚣尘上的言论他没理由没听见,作为社死现场的男主角,我以为他早该在角落里阴沉沉地自舔起了伤口。
可此刻那双澄澈见底的眸子里,除了无处安放的担心,却是看不出其他别的什么情绪。
但我还是下意识轻撇开了他的手。
“我没事……纲君。”
我知道他在担心什么,他能够感知到冲我而来的灾难,虽然他本身并不知道到底为什么我会遭遇那些,数年来却是心甘情愿地把自己当做是为我避难的小雷达。
但是,我一直没有告诉他的是,其实从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我已经不会遭到这个世界的陷害了。
或许是因为从前的攻击总是无效,抹杀的指令终归有限。又或许是因为我存活了太久,异世渐渐接纳了我的存在。
我想过告诉他,但话到嘴边总是无果。
小时候奈奈阿姨对他说的要保护我的话一直被他奉为圭臬,而他确实躬身力行。但若被他知道要保护的对象不再需要保护了呢?
虽然很不想承认,但是灾难debuff的的确确是一根将我与纲吉连在一起的无形纽带。
而我好像有点卑劣。
哪怕知道这样会让他担心,我也还是不太愿意扯断这根纽带。
纲吉怔愣看着僵在半空的手,表现得有些垂头丧气,懊恼不安道:“你生气了吗…?我今早起身不是故意不等你的,我……”
“今早干了那种事情,我还以为你会羞愧到直接逃课回家睡大觉。没想到非但没有逃避,还拔腿就跑来找了其他女人。”
“倒真令我意外啊,蠢纲。”
一道清亮稚嫩的嗓音突兀地插入,说出来的话饱含着与音色完全不符的成熟。
我疑惑着,虽是完完整整地环顾了一圈,却也没找着声音的来源。
反倒是纲吉一点也不意外的样子,涨红起脸,有些气急败坏地回着嘴。
“你真好意思说啊里包恩!我都说了不是你想的那样,你还是二话不说就开枪!而且,我不是让你不要跟过来吗……!”
“开枪?”
……这是在玩什么危险的游戏吗?
意识到说漏嘴,纲吉慌乱不已地朝我摆摆手。
“啊不是,不是……”
“所以你是在怪我了?”
那道声音让人犹如置身空旷的溶洞,回音层层,竟是诡异地环绕起来。
最后终于在纲吉的一声惊呼之下,一位西装革履的小婴儿从天而降,稳稳当当落到了纲吉的肩膀上。
“Ciaos~"
小婴儿勾着若有似无的唇角,与我平视,嘴里说着我听不懂的字节。
他的眸光犀利又深邃,泛着微光的黑眸好似只是在将我友好地打量,又似企图用目光将我一寸寸剖开分析。一席黑色西装将他整个人衬托得凛冽又神秘,周身明明充满了令人敬畏的气息,却又不像云雀恭弥一样具有攻击性。
只一眼,我便觉得眼前人与我认知里的普通婴儿截然不同,稚嫩的外表仿佛只是他佯装无害的手段,内里是吉娃娃还是狮子,尚值得探究。
纲吉怎么会认识这样的人?
想起来,这样的气场,在很多年前我从其他人身上也感受过。
而他们都出现过在纲吉的家里。
虽然不知道其中有什么联系,但若衔接点是纲吉的话……竟能让一切都变得顺理成章起来。
我看着那名神秘的小婴儿,内心渐渐掀起了一阵说不清道不明的浪潮。
冥冥中,我好似能够感知到,若我们的生活是一部戏,那么大抵是从这一刻起,主线剧情已经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