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说倒也是,三年前她母亲尚在,自己也还尚未到谈婚论嫁的地步。
虽然是村里待字闺中的老姑娘了,但和这么一比确实要青涩。
卢大嫂继续辩解说:“在我看来,没生过孩子,没受过当家的苦都算姑娘,大人憋屈都往肚里咽,姑娘家委屈了才流眼泪呢,你还说你不是?”
谢春花一噎,她是爱哭了点,但那是天生的,不管肚子里再大的火,声音一大就想掉眼泪。
虽然委屈也不少,但更多时候眼泪只会影响她吵架发挥。
——毕竟一掉眼泪整个人酝酿的气势就没了!对面就算慌了神服了软,那也不是她堂堂正正吵赢的啊!
不过仔细一想,除此以外她确实没有其他妇人那样的矜持,觉得掉眼泪是件不成熟的丢人事。
也许是因为上一段婚姻太过短暂,她还没完整地接受其中转变吧。
看她无话可说,卢大嫂得意地得出最终结论:“所以我是学你的。”
“——出去。”
谢春花一把拿起倚在墙根的扫帚,作势要赶人。
“听你抱怨半天,你还怪起我了!”
“啊呀!”
卢大嫂清脆地叫嚷一声,侧身闪到旁边,抬眼瞧见身后的人影,大叫:“策哥儿,你看你家嫂子,哪有这样对客人的!”
谢春花闻言一愣,回过头去,正好瞧见赵策抱了被子出来晒。
入秋以来难得大太阳,现在把被子夹外边晒了,晚上收回去,被窝里暖烘烘的都是阳光的味道。
他垂眼看了眼自己,没做声走到另一头。
卢大嫂有些吃惊,凑到她耳边低声问:“呀,你和策哥儿也吵架啦?”
“吵架倒也不算吧。”谢春花语气淡然,“他和我夫郎有些矛盾,不认我这个嫂嫂。”
准确说来,印象里策哥儿还没因为什么事生过她的气,最多就是对她的身份有所介怀,除此以外,平等地给所有人甩脸色,看多了也就习惯了。
“你刚刚不是问我有什么法子吗?说实在话,我有时候也搞不懂他在想什么。”
像刚来的时候,她以为赵策讨厌极了她,但通过半个月的相处,发现好像又不是这么一回事。
就像那次她说他和赵勉长得有几分相像,赵策不大开心,可是第二天的时候又从卢大娘那里听说,他半夜溜出去把卢飞蒙揍了一顿。
所以她有时候确实不明白赵策的想法。
“不过也多亏了他,我现在知道了,不是所有人都是喜形于色,能言善辩的。策哥儿就是平常不怎么爱说话,可背地里做的比谁都多。”
“对对对,我家那死鬼也是不爱说话,一天到晚闷着不知道在想什么!”卢大嫂看向她。
“那你——如果你和策哥儿吵架了,不理解他的所作所为,又想重修于好,你打算怎么办呢?”
“我的话……”谢春花想了想,“大概会直接去问他吧,问了不就清楚了?”
“……”
听了她的回答,卢大嫂一阵叹息:“那不还得我先低头吗?”
谢春花宽慰她说:“先低头也没什么不好的呀,如果你不想眼睁睁地看着两个人渐行渐远,先低个头又有何妨呢?到底夫妻一场,总不能一直这样僵持下去吧?至少问清楚了,再决定要不要再和他置气!”
“可是低头的感觉并不好受哇……”
卢大嫂有些失落地蹲下身子:“他怎么就舍得让我受这委屈呢?”
她说的不假,这事换了谁都委屈。
如果换个境地,自己也未必能像自己口中那样坦然,只是从旁观者角度,说开是最好的法子。
谢春花放轻语调,细声的安慰如同潺潺溪流静谧地漫过心田,又融入土壤,言语难辨。
在她们看不见的那一边,赵策心不在焉地重复着掖平被褥的动作。
他自小习武,耳力比寻常人要好上许多,两个女人刻意压低的话语其实隐约也能听清楚,他本不愿多停留,只是谢春花的那番话让他想起许多往事。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如果当初他不与赵丰年置气,老实低个头,是否就会有所不同呢?
他不会被赵家赶出家门,便能与大哥互相扶持,大哥不必那么操劳,夜夜守在山头,那大哥也不会因为山洪……
尽管不愿意承认,但是他想大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