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足三里，您平时也可以熏这里，能补气……”
他声音低缓，听得薛岚更困了，薛岚闭着眼睛懒声道：“家政公司还培训这些？”
“……是我爷爷教我的。”
他和他爷爷谁痛经？薛岚这么想了一下。
也是，说不定他爷爷教了他全身的穴位。
小腿上的那个叫什么三里的穴位效果似乎更好，没一会儿薛岚就觉得没那么疼了，接着便听见他停了下来。
薛岚睁开眼，看见他在她腹部垫了条毛巾，又将艾条装进一个木盒放在她下腹，“您觉得烫么？烫的话我再给您加条毛巾？”
他乍一开口，嗓音哑的不成调子，确实是挺熏的，薛岚也有点想咳嗽。
薛岚把一只手撑在脑后，“不用，刚好。”这家务员请的还挺物超所值，薛岚有些满意的瞧向他。
他估计是自己意识到自己的发型丑了，不知道什么时候自己偷偷修了刘海，修的跟狗啃的一样，长短不齐的遮着眼睛。
虽然看不清神情，但薛岚知道他也在看自己。
“大半夜的辛苦你了。等我好点，明天吧，带你剪头。”
这回他没有推辞，说是熏得想喝水，咳嗽着走开了。
次日薛岚带林野去了朋友的店，进商场就是，一进门里头员工都认识她。
“来啦姐！今天小萌姐怎么没来？”一个精瘦的小帅哥热情地迎上来。
薛岚有个朋友叫昆汀，这店是昆汀送给他一个相好的。
别人给情人送车房卡，昆汀送店，自诩授人以渔。
薛岚应声，“嗯，带他剪个头。”
话音刚落，昆汀刚好从店里的旋转扶梯上走下来，身长腿长，宽肩窄腰，手在肩上搭着件丝绒西装，说是商务精英吧又有几分落拓气质。
昆汀视线扫过林野身上时微微一怔。
昆汀已经是个三十老几阅历丰富的男人了，不会像个毛头小子一直盯着人看，但薛岚太了解昆汀了，他瞧林野那一刻的眼神，可以说就是带着一见钟情的背景音乐，周围一切变成慢动作，还加了粉色滤镜。
林野往皮椅上一坐，毫无顾忌地摘下帽子，发型把周围几个人炸的一静。
他们不是觉得发型奇怪，他们什么发型都见过，是这发型在这个人头上奇怪。
周围人艰难的憋笑，昆汀鼠蓝色的衬衫在西装马甲里起伏又起伏，终究还是……
憋住了。
昆汀都憋住了，其他人憋死也会憋住。
昆汀走过来坐在薛岚旁边，“今天怎么没带小萌来？”
“……”薛岚鼻尖缓缓溢出一股气，“嗯，带他剪个头。”
“你朋友？”昆汀凑近薛岚低声问。
林野从镜子里盯着昆汀凑近薛岚低语，眼眶里覆上阴云。
从林野的角度看，那两个人说个话脸都快贴一块儿了，林野的手不自觉的在皮椅扶手上握紧，指关节绷地发白。
“不熟。”薛岚随手翻看这手边茶几上的时装杂志。
服务人员端来两杯鸡尾酒，昆汀拿起一杯抿了两口，目光还是若有若无系在林野身上，“是打赌打输了？咋让人糟蹋成这样？”
昆汀声音放的很低，但听得出使劲憋着笑。昆汀这样让薛岚很难不想笑，“我哪知道他咋想的。”
薛岚闻到酒味也有点想喝，拿起一杯，半口就尝没了，瞧着空杯不由咂舌道：“不是我说啊，疫情期间确实都不容易，但你这也太抠了。”
昆汀看了一眼另一杯，抿唇，“有没有一种可能，你刚喝的那杯是我的。”
“……哦，好像是。”
皮椅扶手上的那只指关节发白的手已经爆出青筋。
“您是演员么？为角色剪的这种发型？”给林野吹头的小哥讨好的说。
林野的心思都在薛岚喝的那杯酒上，咬着后槽牙压着烦躁：“不是。”
“不是么？我看您之前的头发都是大师剪的，底下这种打薄处理的手法我上回还是见那外国明星造型师叫上村啥来着……”
小哥想不起来，拍旁边的同事，“上回在上海开课那大师叫什么名？那小日……”
昆汀看出林野有点烦了，干咳了一声，小哥立马住嘴，“不好意思啊我这人话多，您来这边，先给您洗头。”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薛岚略抬眼，余光投向镜子里的林野，而此刻，起身的林野也在同一面镜子上用余光看薛岚。
一时间，镜面向两边无限延伸，色彩褪去，整个世界只有两个人，意念彼此凝视。
……
“哎？他干什么的？”昆汀打断了这份漫长的寂静。
“你看不出来？”
昆汀又打量了林野一眼，“看不出来。”
薛岚瞧着林野的背影，目光幽深。
“我也看不出来。”
林野刚洗完头回来，就看见昆汀搭上薛岚的肩，两个人一块往外走。
那条胳膊可以在世界的任何地方，唯独不该长在他身上，应该由自己亲手给他卸掉。
薛岚和昆汀说话间走出商场，直掰弯这种事在薛岚看来是缺了大德，薛岚无奈地说，“行我给你问问。”
昆汀叼了根烟刚点上，顺手拿了一根要递给她，又想起什么似的塞回烟盒，“忘了，你家教严。”
昆汀说的家教不是父母。郝萌不喜欢烟味，薛岚就戒了。
烟在室外，不用风吹也散的很快。
“哎？你跟小萌没事吧？”
“她这个月不在家。”
“我说呢，一个多月没见你发朋友圈了，平时天天老婆长老婆短老婆给我做饭饭，我都想给你屏蔽了。”昆汀皱着眉嫌弃，还捏出女性化的声音。
薛岚径自往前走，背对着昆汀摆了摆手。“他的账从我卡上扣，我先回了。”
昆汀得了和林野相处的机会自然是笑起来，扭头就往回走。
回到家的薛岚第一件事就是把大门密码换了。
那人真是哪里都可疑，薛岚给家政公司打电话盘问了半天，居然啥问题没有，倒是显得她像个有被迫害妄想症的神经病。
薛岚又拿来保姆间备用钥匙，临进门却发现林野根本没锁门，把手一摁就开。
保姆间该有的配置都有，屋里除了他来时背的那个破旧大包，没什么别的大件，薛岚依次把大包里的东西拿出来，里头装的是一些非常朴素的床单被套，剩下全是十块钱五条那种带标签的内裤。
再看衣柜，里头挂了几件她那天给的衣服，还有一些新衣服，那天他说他包被偷了，她就预支了半个月工资给他。
薛岚踱步进洗手间，洗手间里东西也很少，炸毛牙刷，搪瓷牙缸，几只塑料剃须刀，半瓶平价爽肤水……
是不是自己想多了？
徒有疑心却没找到半点证据的薛岚有点迷茫了。他每顿饭都做的贼他妈好吃，打扫卫生什么的更不用说，实在是非常完美的家务员。
还是赶紧从人家房间出去吧，自己这算是侵犯隐私了。薛岚这么想着，放下了那半瓶爽肤水，刚走出洗手间，就听见床边大包里传来抓挠的声音，完了肯定是那小畜生偷偷跑进来了！
薛岚快步上前去抓虎斑，它从包里露了个猫头，看到薛岚来势汹汹，吓得窜进床底下不敢出来了，薛岚只能跪在地上伸手去够，“虎斑！”
在猫的世界，主人整个家都是它的领地，它不允许有一扇门总是对它关闭，那它会让对那个空间更加好奇，一旦有机会，就会迫不及待地窜进去巡视。
“出来听见没有！啧……出来有罐头，给你找小女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