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岚的视线飘忽在一旁人来人往的医院大门口，又看回郝萌，“我不方便你爸怎么办？”
郝萌垂下眼帘，声音低了些，似在自己安慰自己，“网上不是有筹款平台么，我会试一试……”
郝萌低着头，她不得不承认，在这个时候，能帮她的只有薛岚，不是谁都能一下子拿出这么多钱还不影响自己的生活，亲戚各有各的难处，她根本没法跟他们开口。
她看见薛岚拿起手机，一言不发，她的心悬起来，仿佛医院里的人命就悬在薛岚指尖。
“你开大额转账了么？”薛岚的声音一如既往的低醇温柔。
郝萌从泪水中愣了愣，“什么？”
“你得去银行开个大额转账我才能给你转过去。”薛岚往旁边看，似乎在找银行。
大额转账要怎么开？需要什么条件？郝萌心里又悬又急，像絮在风中飘，像她这样刚毕业的学生可以开么？如果开不了……转钱真有那么麻烦么？郝萌的声音又一次颤起来，“有……别的方法么？”
“就算我直接把卡给你，不是本人的卡，你每次取都会有额度限制。”薛岚似一眼就看穿她的担心，摁住她的肩俯身平视她的眼睛“放心，很简单。”
薛岚指向马路对面，那里有一家银行，“那个就可以，你要是没有工商卡现办就行。”
郝萌心底的大石头松了一些，跟着薛岚向对面走去，这条路因为人流量大，红绿灯时间格外的长，周围嘈杂一片，她却觉得自己和薛岚之间有了一种尴尬的寂静。
“这附近好多银行啊。”郝萌刚才注意到周围有好几家银行，银行本来就到处都有，但她想说话。
“医院附近肯定有银行。”薛岚笑了一下，“为什么不在银行里开医院呢，还省得跑，怪累的。”
郝萌看到过了马路就到的银行忍不住笑出来，“你等一会儿，我借那个爷爷的轮椅把你推过去。”郝萌抬下巴指了指一起等红绿灯的一位爷爷。
薛岚宠溺的看着郝萌，“行，那爷爷咋办？”
郝萌扬声：“不用爷爷帮，我推得动你。”
前头的爷爷闻言把头扭了过来，人老耳不聋。郝萌和薛岚各自移开视线假装不是自己。
绿灯亮起，爷爷的轮椅一骑绝尘，轮都要跑出火星子。
……
郝萌没有想到会这么简单，这么快，她以为银行的人总会盘问她几句是做什么的，为什么转账什么的，可是都没有，填表，签字，办卡，开通，全程有工作人员帮助，还不到五分钟，而薛岚操作过转账后，她居然两分钟后就收到了短信。
她的卡里此时此刻有一大串令人心脏都升起来的0，那是沉甸甸又静悄悄的整整三十万。
薛岚……真的给她转了这么多钱。
郝萌的手微微发颤，紧边覆上柔软的温热，她恍然抬头，薛岚把自己的围巾给她了，正在低头帮她系。
薛岚身上的香水味萦绕在鼻尖，像高山上第一口冷空气，像冰川融入水中，又像阳光照在雪地上……那种熟悉如温暖的海浪朝她徐徐涌来，渐渐模糊了视线，接着她就听到薛岚柔声说：“快去医院交费吧。”
医院里有天塌地陷的黑洞等着郝萌，她很快就恢复了理智，“周末我去找你补欠条，你在家么？”
“嗯，下午再来，我起的晚。”
人命有时就急在一时，郝萌加快步子走出银行，外头走来一对刚从医院出来的夫妻，衣着朴素，脸颊通红的妻子在水泥墩子上坐下来，握着塑料奶瓶给怀中的孩子喂奶，丈夫从布兜里掏出两个饼给妻子。郝萌猛地停住脚步，强烈的酸热涌上鼻腔和眼眶。
如果没有薛岚。
如果没有……
郝萌回头看了薛岚一眼，薛岚就在身后看着她，本来是多温柔俊美的一双眼睛，怎么现在满是苦涩的笑意。
郝萌含泪冲薛岚笑了一下，快步离开了。
薛岚插兜立在马路边，看着郝萌的背影，直到看不见。
城郊一处豪华独栋，无边泳池映照出山谷将黑未黑的暮色，玻璃窗和地面都光可鉴人，昆汀正用一层客厅的三角钢琴弹奏肖邦某段夜曲。
林野站在一层扫了一眼，并没看到薛岚。仪式感倒是有一些，看得出是精细布置过又不浮夸，像是薛岚会喜欢的。
有几个外国厨师正在开放式厨房忙，长餐桌上摆了很多莫兰迪色系的鲜花，自然清雅的花香浮荡在空气中。估计是还没到晚上，薛岚的朋友应该都还没来，这里显得有些空。
林野自己在长条沙发上坐下，一曲终，昆汀笑着朝他走过来，递了杯威士忌给他，“平时喜欢听什么音乐？”
林野接过酒放在茶几上，没喝。他早知道薛岚身边的朋友性取向都是什么情况，也看得出这人对自己有别的意思。
七八米长的沙发，昆汀就偏坐他旁边。
“我喜欢听喊麦，昆总。”林野点头说，“阿岚呢？”
昆汀笑起来，“我是替你看守薛岚的啊？”
“她不在？”
昆汀用眼神指了一下被林野放在茶几上的威士忌。
林野拿起来一口喝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