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仅头脑昏沉,身体发热,连脸上也泛起奇异的红潮。
说不清是痒还是痛、那感觉却细细密密,从四肢百骸钻出,连呼吸里似都带着粘腻的香味——唯有魏弃碰到的地方,竟有些舒服的清凉。
跟大夏天里抱了块冰似的。
她嘤咛一声,下意识向他贴近。
可等察觉到自己做了什么蠢事,尤其是魏弃的手一瞬间从脸颊挪到她的脖子,她又猛地回过神来:这熟悉的姿势,这熟悉的、在她身上虎视眈眈的要掐死她的疯子……
谢沉沉欲哭无泪,当下僵得一动不敢动。
怎料,方才还杀气腾腾的少年,却突然一头倒下来,把她压了个严严实实。
“殿、殿下?”
你、你怎么还突然投怀送抱啊?
沉沉懵了。
殿中烛光熹微,红帐旖旎。
洒满喜果的卧榻之上,一粉一白,两道身影几乎没有缝隙地贴合。
他的脸侧靠在她颈边,似乎颇难受地喘息着,呼吸洒在她胸前,带起一阵惊颤的、细细密密的小疙瘩。
沉沉只不过尝试着挣扎了下,魏弃的手指立刻紧扣住她的腰。
她眉头紧皱,身上一时冷一时热,不知为何,也跟着轻喘不止,又无所解。
只得低声求饶,又断断续续道:“殿下,奴婢……可否容奴婢起来回话?”
要杀要剐等会儿再说好不好?
身体的舒服不会作假,可心里的恐惧更是真的。
沉沉脑子里一团浆糊。
忽然间,又想起来今日老太监非要塞给自己的那几本册子,说是叫她“好好领悟,伺候好殿下”,里头的男女,似乎也有这般姿势。
她当时翻开看了一眼,便吓得把那书扔去压箱底,没想到,这才几个时辰,魏弃就要身体力行给她教会了!
沉沉心乱如麻,急得快哭,两眼这时倒是真的泪盈盈了,只一个劲胡诌道:“殿下,奴婢突然想起肥肥还没喂……奴婢、奴婢突然身体发热,恐是病了,望殿下高抬贵手、不对,殿下宽宏大量……”
她后头的话还没说完。
一瞬间,脸色却突然变得十分之诡异,而后,颤颤巍巍地低下头去。
发现魏弃捉着自己的手搁在哪里,她顿时吓得魂飞魄散,恨不能当场给这位九殿下磕一个。
结果才刚哭丧着脸抬起头,却发现魏弃的脸——
魏弃的脸更不对劲啊??
沉沉吓傻了。
她从没看过他这样的表情。
一张素无笑意、清冷出尘的脸,红潮一路从脸颊蔓到耳根,妍丽如飞霞流光,叫人不敢逼视。
他浑身滚烫,入目所见,竟有点点血红如梅,从他面庞以下的皮肤绽开。
连手臂上、不对,手指上都是。
沉沉从未见过这种“奇观”,吓得一动不敢动。
结结巴巴了半天,也只挤出几个混乱的字眼:“殿下,你、你怎么了,你……我我……”
我给你叫太医还不行吗?
沉沉把手撤开,推他的肩膀,没推动,反而又被抓住手。
她不知所措,抗拒着往回收,忽然想起自己方才还在对眼前人情深似海,这般反应似乎有露馅的风险,不由又僵住。
果然。
“你说你,爱慕甚深,虽死不悔,”魏弃的声音带着异样的沙哑,“如今要你死了么?”
他说着,随手捻起床上一颗喜果。
手上用力,那喜果竟瞬间飞掷出,携风而去。
殿中烛火尽灭。
魏弃掀开喜被,沉沉只来得及惊叫一声,便听床上红枣莲子簌簌而落,如珠碎玉盘,而他抱着她滚进里侧,脸埋在她颈边,压抑而难耐地吐息。沉沉汗湿了鬓发,那只手被控着,知道挣脱不开,她只能举起另一只手、借长袖蒙住眼睛。
罢了……随他去。
身体在不由自主往下沉沦,她心里却颇深沉地想。
人在宫中,身不由己。
自己被皇后“赏”给魏弃作妾,如今,是生是死,更是只在他一念之间,只要能活下去,这算什么?阿兄以前还给自己讲过韩信受胯下之辱的故事呢。
为了活下去,给魏弃摸摸,就当、就当吃他豆腐……好像也,不算丢人……
只是谁来告诉她,这样、这样会不会,有喜啊?
想到自己日后生下一个魏弃一般阴恻恻的孩子,阴恻恻地叫自己“娘”,沉沉忽然不受控制地抖了一下。
手中滚烫而粘腻。黑暗中,似乎有人凑过来,舔了一口她的颈。
......
深夜。
谢沉沉从大汗淋漓中惊醒。
睁开眼,盯着头顶艳色的帷帐看了好一会儿,一时间,颇有些“不知今夕何夕”的茫然涌上心头。
可惜,某些并不想回忆得太清楚的记忆并没有放过她。
于是她忽然回过神来。
哆嗦着、迟疑着、微微转过头,一双杏眼,在看清自己的“枕边人”时蓦地瞪圆:
可被她用悚然目光注视着的少年似乎毫无察觉。
一头墨色缎子似的长发铺陈枕边,他便是睡着,仍如初见时般惊为天人。
离得近了,她甚至能看清他皮肤泛着瓷白如玉的光泽,似月光亦为他镀了一层荧辉——在为他塑一身好皮囊这件事上,老天的偏爱似乎一向这般有恃无恐。
他就这样睡在她身边,神态是他醒着时从未有过的温柔。
沉沉看了一眼,别过脸去,专心致志掰他扣在自己腰上的手。
掰着掰着。
没忍住,偷看了一眼。
没掰开,又看一眼。
等到她终于蹑手蹑脚地爬下床、整理好身上乱得不成样子的衣裙,一路直奔小厨房,魏弃已经被她用眼神问候了无数个来回。
只是,她从始至终没敢回头,自然也没有发现:
在她转身的一刹,原本“睡意正浓”的枕边人,竟也静静睁开了眼。
被情/欲熏红的赤色早已褪去,少年清亮的瞳仁深处,只剩浓墨一般、凄冷的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