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二为她们安排了一间单独的厢房,门一关,便将红丝翠舞、急竹繁丝隔绝在外了。此处视角很好,倚阑远眺,见远山如黛,笼罩在蒙蒙烟雨中,俯瞰长街,建康繁华一览无遗。
但谢云闲无心赏景,她还在琢磨崔皓最后那意味不明的笑究竟是什么意思。
谜题越难解,她越要找出答案!
“此人身患疾病,出门却只跟了一个丫头,还未坐轿,若是崔氏那几位大公子,也说不过去……”
点心尽数摆在桌上,她无暇也无心思吃,陷在沉思里,谁也不搭理。
荷华知她午时没吃东西,怕她饿出病来,只好打断:“姑娘!”
谢云闲看向她:“怎么了?”
“您别琢磨了,若想知道,咱们问问不就成了?”
谢云闲一时没反应过来,“问?”
荷华冲门外喊道:“小二——”
“诶!”小二笑容满面跑进来,“姑娘有何吩咐?”
谢云闲明白了荷华的意思,从怀中掏出一支银钗,递给他:“我有事问你,你须如实回答。”
“是是是!”小二立刻接过,殷勤笑着,“姑娘尽管问!”
“你可知崔家有人名叫崔皓?”
“崔皓?”小二摸着脑袋认真想了一会,“小的在建康也有数十年了,未曾听过崔府有人叫这名……”
谢云闲心底有了点脾气,但忍着,未在小二面前泄露丝毫。
她虽隐瞒了身份,但也用了真名,那人竟这般信不过她,嘴上说着期待再会,却是取了个假名?
谢云闲想起那丫鬟喊他四公子,便问:“是不是崔家四公子?”
小二面露难色:“这……这崔四公子,也不叫这名呀。”
谢云闲心道,我当然知道崔四公子叫什么——还是她未来相公呢!
想起这事,谢云闲就头疼。
小二道:“崔四公子名为崔灵景,身体不好,平日不常出门……”
世人皆传,崔四公子崔灵景是个虚弱病秧子,不涉朝政,与世无争,醉心木工。但其中孰真孰假,也无人知晓。不过说来也巧,崔皓倒是跟崔灵景一样,身娇多病……等等。
崔灵景?
他叫崔灵景?
对啊,崔四公子叫崔灵景!
谢云闲转头问荷华:“荷华,‘皓天舒白日’下一句是什么?”
荷华一脸茫然。
谢云闲自顾自地回答:“‘皓天舒白日’,下一句是‘灵景耀神州’!”
荷华再迟钝也反应过来了,“灵景耀神州”,不就是崔灵景吗?
原来他早有暗示!
谢云闲后悔地咬咬牙。
她先入为主地认为崔灵景长相一般,瘦骨嶙峋,卧病在床,所以不曾将崔皓与崔灵景联系在一起,反倒让崔灵景戏弄了一番!
小二不知所措:“姑娘可是要去崔府?往东走便是。”
谢云闲自从得知崔皓便是崔灵景,就如同打通了任督二脉,一下子清醒过来。
她问:“崔府附近可有药铺?”
小二笑了:“姑娘莫不是初到建康?建康最大的医馆离崔府不过百丈,步行可抵,极为便捷。”
谢云闲没说话,摆摆手让小二下去了。
“怎么了?”荷华见她神色肃穆,不禁放下了手中的白玉糕,正襟危坐。
“他是故意的。”
“他故意在此处等我们,佯装偶遇,难怪他说我们必会再见……”
可不是么?下个月他们就要成亲了!
“……”
谢云闲为自己的迟钝深感挫败,气得连吞了两块青梨酥。
崔灵景悄然出门,只想悄然回去,所以走了偏门。
不料正巧撞上几位自命不凡的贵公子在偏院玩蹴鞠,不得不打了照面。
崔净风显然看见了他,但仍是不管不顾地,一脚将蹴鞠踢向了他。
如若不躲,必然砸在头上。
崔灵景便侧了侧头,蹴鞠擦着他的肩膀飞了过去。
崔净风果然勃然大怒:“崔灵景!你竟敢躲!”
崔净风年十七,是崔府最小的公子,此人愚笨顽劣,整日跟一些不学无术的世族子弟混在一起,沆瀣一气。他对崔灵景恶意很大,只因崔灵景母亲原是舞妓,出身卑贱。
“捡回来。”崔净风用一种不容置喙的语气对他说,像在使唤一个仆从。
跟着崔灵景出门的丫鬟深深低着头,不敢动弹。
崔灵景叹了口气,走过去,弯腰去捡掉入草丛的蹴鞠。
崔净风不知不觉走到他身后,在他准备起身时,一脚踩在了他的肩头上。
“唔!”
崔灵景被重力一压,险些面朝地摔下去。
“崔灵景。”崔净风脚下力度不减,“你当自己是谁?”
“咳、咳……咳……”
回答他的,只有无尽的咳嗽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