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兴候可是名满四野,体恤百姓的权贵,你怎会得出他会有不臣的想法?”
“上次他领兵与渔阳王交战,赢得胜利,缴获得许多珠宝首饰。”苏天孚问,“你猜他是如何处理的?”
谢辞盈想了想道:“以长兴候的为人做派,他肯定不会私吞,反而会把这些缴获得来的战果分给一起上战场卖命的士兵。”
苏天孚点头,“不止这些,他不仅没有留给自己一件珠宝,犒赏完士兵后,他还把一些金银珠宝派人送去后宫,以皇帝仁慈的名义,送给那些妃子美人们挑选。”
谢辞盈脑海中划过极快的念头,听到苏天孚接着道:“你说他作为一个臣子,喜爱广结名流,不贪墨爱财,不断地在乡野,朝廷甚至是后宫树立声望,要说他没有不臣之心,我肯定不信。”
谢辞盈怔住,她一直疏忽了一个问题,那就是闻政的名声现在已经盖过圣上的美誉,老百姓不知圣上已久,反而常常把闻政各种美好的事迹作为谈资。
只有反臣,才会想着造势,使舆论的方向偏向他这一边。
“行啊你,没想到你居然能看透这一层。”谢辞盈回味过来,忍不住拍他的肩部,“你未免也太聪明点了吧,但仅凭这一条是不是有些牵强附会,说不定是他真心忠于朝廷。”
她实在是没想到苏天孚竟然能从别的地方看待这件事,提出所有人都疏忽的观点。
想起叶氏的行事的智慧,谢辞盈也就忽然不奇怪他能说出如此一番言论。
不过她内心还是有些存疑,毕竟这些年来,她听得最多的就是闻政如何效忠朝廷。
苏天孚也不怒道:“我也不是光凭这一点。”
“你仔细想想看,还记得闻政的亲生儿子不,就是因为他强抢民女,弄得百姓怨声载道,最后告到闻政那里去,本来以为石沉大海,所有人都没想到的是,他居然当众把自己的儿子斩首,给大家伙出口怨气。”
谢辞盈自然是知道这件事。
她当时听见这个消息时还震撼了许久,觉得闻政是难得一见的好官。现在在苏天孚的分析下,也觉得有些疑点。
“毕竟是自己的亲骨肉,闻政他位高权重,明明有许多法子可以护住他的儿子无恙,最后却没有一丝犹豫地交了出去。”谢辞盈思索,“作为父母,明知道自己的儿子有错,也会忍不住心疼,如果按着他的作风行事来看,如何也不会对他儿子没有任何感情,那必然是有所求。”
与她的父亲谢二不同的是,闻政一直营造的是教子尊贤的人设。
大义凛然的官也不是没有,但能做到没丝毫心疼就有问题了。
“闻政他太过冷漠,所以这件事我才察觉有违常理,除了想谋夺皇位,不然我想不通他为何会如此做。”苏天孚赞叹完,又摇头道,“不过这些事情与我们有何关系,管他皇帝换谁做,我只要能一辈子当个吃喝不愁,无忧无虑的膏粱子弟就好了。”
谢辞盈忍不住笑道:“你的想法还真简单。”
苏天孚不置可否。
她又想起什么问,“你有没有想过,你这些说的若都是真的,天子那边出事跺一跺脚,扬起的灰尘,席卷到我们这边就是惊涛骇浪。”谢辞盈语气停顿住,良久道:“万一以后苏家受影响,有个不测,你该如何?”
苏天孚顿住脚步,扭过头来沉声道:“你可别胡说。”
他眸子划过思量。
“其实我也想过这件事,若是闻政真能最后篡位,他也不敢动我们苏府,毕竟他靠的就是名声,岂能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谢辞盈立刻点头,“也许是我想多了。”
这些又关她什么事,日子再艰难也是要过的,还是先把自己的事情解决好才是正道。
第二天,谢辞盈很早就醒了,没有惊动丫头,自己拿起一本书见便开始看。
她这些日子都是歇息在临窗的罗汉床上,倒生出了几分曾经沈氏病重,在旁边服侍她的场景。
与那时不同的事,沈氏的所有事情她都须得亲力亲为,而苏府的老爷子根本不用她操心,自然有一堆丫环婆子伺候。
谢辞盈正看得专心,也没留意背后突然有道苍老虚弱的声音问,“你在看行商方面的书,那你觉得商人应该如何做才能盈利。”
谢辞盈心神完全落在书上,没察觉不对,下意识道:“我觉得既然经商,就得遵循以下几个原则,诚信仁利第一,智慧勤劳第二,机会冒险第三。”
她蹙眉又补充道:“其中‘利’这一字,不只有为自己谋利的含义。”
“哦?”那人问。
“所谓利,那就是要在能利己的情况下,还能利天下所有人。”谢辞盈神色向往道:“若是我经商,我定要所有人都获利。而且我认为,以天下的利益为首,才能使自己富裕起来,这样行商方能成功,万不可做损人利己的事。”
背后的人哈哈笑了几声,“没想到你一个小姑娘,居然还能有如此胸襟。”
谢辞盈被这带着咳嗽的嗓音惊醒,终于察觉到不对,霍然转过头,便见本来躺在床榻上病重的老爷子,不知何时站在她身后,苍白的面容浮起一层笑容。
“啪——”
谢辞盈瞳孔一缩,手中的书顿时滑落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