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真不能喝。”有人伸手过来,恁长的日式餐桌,他愣是仗着身高优势,把酒杯捞到了自己手里。
是孟想。
“他酒精过敏。”孟想简短抛下一句,旋即转头拉开推拉门,朝等在外面的服务生道,“再拿一杯奶茶。”
服务生在外面追问几句,孟想又转头回来:“要什么味儿的?”
和式落地灯幽幽莹莹,映得孟想俊朗的五官愈发深刻,尤其此刻他还淡淡垂眼看着林希澜,那双黑瞳真有种深邃如海的感觉。
林希澜指尖用力抠着榻榻米,回答晚了一秒:“香草、不,柠檬水就好。我得……减肥。”
听他说要减肥,孟想嘴角一挑,不过很快又消弭无踪:“知道了。”
林希澜低声:“……谢谢。”
孟想反应平淡,倒是陈遥喜形于色:“嚯,你们这不是挺熟的吗?”
看他俩之前的样子,他还以为得多水火不容呢。
“嗯,”林希澜顿了一下,回答说,“以前……做过室友。”
别看两人现在处境天上地下,但要往前追溯,他们也不是没有过同一个起点的时候:三年以前,他们参加过同一档男生的101选秀,还住在同一屋檐下。
选秀是封闭式的,近一百个血气方刚的年轻男孩儿被圈在一个影视城里比赛,手机没收,偷偷带进来的零食也一早吃完了,所有人都哀嚎着饥饿和无聊。
林希澜那时候刚满十八岁,仗着年龄小嘴又甜,哄得工作人员买奶茶捎给他喝,被众选手荣封“奶茶骗子”。
他骗了奶茶,有时候会分给他那又高又帅的室友一半,作为报答,室友渐渐也会起早练习时顺带叫上他、给他留饭,乃至于……
林希澜又望了一眼孟想,有些说不上来的茫然。
现在的孟想跟他记忆里的样子,可以说是截然不同了。
聚餐中途苏龄接了个电话,有事要先离开,她是开车跟林希澜一道过来的,临走就有点为难:林希澜现在不好打车,让保姆车来吧,又容易被狗仔和私生饭追踪到。
陈遥正喝得酒酣耳热,大着舌头跟苏龄保证:“里放心,到时候我找人送希澜回去!”他视线在席上扫了一圈,找到自认为最合适的人选,“——没问题吧,孟、孟想?”
林希澜的目光跟着转过去,见孟想旁边不知什么时候换了个俏生生的女演员,正红着脸递过自己手机,给他看上面的内容。孟想没有接,就着她的手看了一眼,随意点头。
也不知道是点的谁的头。
那边苏龄被催得急,她只好叮嘱林希澜,实在不行就墨镜口罩戴严实点打车,说罢提着包匆匆离开。
这趟聚餐本来就是剧组内部互相熟悉用的,林希澜不喝酒,导演制片们又看苏龄都走了,怕人家大明星嫌浪费时间,于是早早地散了局。
“……希望咱们能齐心协力、精诚合作,争取做出好作品!”日料馆外,陈导笑容可掬地紧攥着林希澜的双手,依依送别,“这几个月咱剧组就是一家人!回去我拉个群,有什么想法都能在群里聊……”
“你放心,我提前告诉他们,不让什么乱七八糟的人都加你微信!”
醉酒的人力道出奇地大,林希澜挣了两下没挣开,笑得脸都要僵了:“没问题,没什么事的话我就先……”
陈导演浑然不觉,摇着林希澜的手道:“当然俩男主角还是有必要加一下……嗨,我又忘了你俩原来认识,应该早有微信了,我这脑袋!”
林希澜笑容一顿。
“我们没加过微信。”孟想过来,一只手就把林希澜从导演的铁钳里拯救出来,顺便反手捏住了他的手腕。
隔着几层衣料,林希澜仍感觉像是被手腕传来的温度烫了一下:“……干什么?”
“能干什么?”孟想只捏了一下就松了手,像觉得很好笑似的扫了他一眼,下颌冲不远处停着的车子一抬,“送你回去。”
车开得很稳,车窗外繁华的城市夜景如流线般向后飞逝,人坐在车里几乎感觉不到一点颠簸。
说到送他回去,林希澜就想起包厢里看见的那一幕,忍了忍,还是打破了车内的寂静:“怎么不送她回去?”
孟想语气里漫不经心:“谁?”
坐你旁边粉红色羽绒服的那个——这么说岂不是显得我很在意!林希澜于是憋着气没答话,手里攥着墨镜,翻来覆去地摆弄,半晌才冷冷地说:“我不喜欢看到我的剧组里有人不务正业。”
孟想说:“不务正业是指?”
“不把心思放在演戏上,”林希澜说,“……谈恋爱这种的。同事就是同事,一旦谈恋爱了很容易出戏,不敬业。”
他自己也知道这话没底气——天知道圈里有多少对情侣都是因戏生情、传为佳话的,到他这儿却成了“不敬业”的表现,也就仗着他是《大明侍卫上位记》最大一咖,掌握着足够多的话语权罢了。
因此他说完也心虚地沉默了片刻,谁知孟想听完之后,竟然从喉间发出一声短促的轻笑。
“跟同事谈恋爱什么的……”他说,“你不是最擅长了么?”
被孟想怼了那一句以后,林希澜气得后半程都没说话。
车子到了林希澜事先说的星级酒店,却没停下,一路开进了酒店的停车场。
林希澜困惑又不想主动开口,默默挣扎了会儿,孟想忽然在前面说:“你跟酒店说一声,最好走员工电梯上去。”
“?”
“后面好像有车跟着,我不确定。”
林希澜恍然:他被狗仔或私生追到酒店也不是一次两次,大堂蹲守还好,要是真追到具体房间号就麻烦了。
孟想没有这方面的经验,直觉却很敏锐。
车门打开,九月夜晚骤降的气温裹着寒风一并卷了进来。
顶流一向只要风度不要温度,林希澜今天穿得单薄,风衣又不带扣子,下车时一句谢还没说完,就“阿嚏!”一声打了个大喷嚏。
他快狼狈死了,耳根一瞬间红了个透,匆匆忙忙抓上自己的东西就要走,忽然听孟想在身后喊了他一声:“林希澜。”
连没认识两天的陈导都能一口一个亲亲热热的“希澜”,孟想却连名带姓的,叫得疏离又漠然。
偏偏林希澜脚步就像扎了根,死活挪不动了。
刚回头,一件带着体温的夹克就被抛到怀里,孟想单穿着一件黑衬衣,靠在车边,额前黑发被夜风吹得微微凌乱。
“下次见面还我。”
孟想说完这句便侧了身,看样子是准备回车上。
“孟想。”
林希澜抱着衣服,到底还是没忍住:“你就没什么要跟我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