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曐野不满:“林姑娘是我的贵客,怎么可能是刺客?让开!”
副手漠然不动,裴曐野蹙眉厉声:“怎么?我爹的话就是话,我的话就是放屁吗!”
“此番也是为了府中百位宾客安危,请世子不要为难在下。”
未待他说完,裴曐野蹭地佩剑出鞘三分,眸中泛起一丝狠戾。
一旁接受检查的宾客纷纷被吸引,窃窃的议论声四下而起。
林鸢心中了然,上前一步按下了裴曐野拔剑的右手,温声道:“既然是裴将军的旨意,那便请吧。”
“少主!”身后阿鱼悄声焦急。
林鸢对她轻轻摇了摇头。
两名侍女垂头上前对林鸢二人上上下下摸索了一通,阿鱼随身缠在腰间的软鞭被扣了下来。
待检查完毕,副手拱手致谢,为几人让开了道路。
林鸢大方回了一礼,带着阿鱼先行步入大门。
裴曐野走在最后,路过副手时对他微不可查地点了点头。
少时,暮色渐浓。国公府门前的车马逐渐稀少,家丁阖了正门落下门栓,宴厅内早已歌舞升平。
宴厅面积很大,金砖铺了满地,四周矗立着三人合抱的鹏鸟金柱,厅堂正中铺了一块巨大的方形西域白虎毯,乐舞伶人赤足于上翩翩婀娜。
裴玄礼与夫人端坐于东向主位,裴曐野与幼弟并排坐于南向,裴家二女仍旧在边境未归。宾客们则按照尊卑依次落座,席上酒肉瓜果琳琅,琵琶丝竹仙乐声声辉映,饶是见过大世面的穿越者林鸢都不禁感叹眼前景象的奢靡雍贵。
一曲终了,裴玄礼举杯遥敬众人:“花鸢盛宴将至,今日诸位赏脸光临寒舍蓬荜生辉,本公在此先敬诸位一杯,预祝本年花鸢宴顺利举行!”
众人齐声祝福,宴会气氛一时达到高潮。
就在这时,已经微醺的裴玄礼忽然对席间众人笑道:“听闻今年魁首是个新人,还是个女子,不知是哪位巾帼,本公很是钦佩,可否上前一认?”
突然被点名的林鸢有些紧张,她起身走到主座前,对裴玄礼恭敬行礼。
“哦?竟还是个女娃娃,本公还以为会是个精悍妇人,当真是英雄出少年啊。”
话音方落,四下赞叹附和之声不绝于耳。
林鸢被夸得有些局促,未敢抬头直视道:“裴公谬赞,民女只是略懂些纸鸢扎制之技,运气使然,让裴公见笑了。”
裴玄礼闻言爽朗大笑,宾客们也无不陪笑出声。
林鸢在这些笑声中感到一丝陪领导聚餐的熟悉气氛。
“既然今日欢聚于此,不如拿出几件纸鸢来给众人提前观赏一二,也好让本公开开眼,看看你是否真有过人之处。”
顷刻间,席中喧闹陡然静默下来。
裴玄礼疑惑,裴曐野却站起身抢道:“父亲有所不知,林姑娘原先已经完成所有纸鸢制作,今早江岸意外失了火,导致所有纸鸢无一幸免皆付之一炬。”
裴玄礼面色瞬间阴沉,大厅气氛骤然紧张起来,宾客们大气不敢出,纷纷埋头屏息而跪。
只见裴玄礼大手一挥,面前桌案被拍得响声震天:“付之一炬?宴会两日后就开始,届时公主和皇子皆会来雍州参会,一只纸鸢都拿不出来,阿野,这就是我教给你办的好事?”
裴曐野扑通一声抱手而跪:“是儿子失职,此事事发突然,请父亲放心,儿子定会想办法……”
“还能有什么办法!搞不到纸鸢,圣人怪罪下来,裴家就是欺君!”
裴玄礼怒不可遏,手中银杯猛地掷出,杯子砸在地面发出沉闷声响,紫红的葡萄从弹起的酒杯中洒落,喷溅的酒渍打湿了他的衣袍。
众宾客皆吓得伏地不起,大气不敢出。
就在这时,林鸢抬起头与裴玄礼对视,冷静开口:“裴公安心,宴会纸鸢一共一百七十二只,一炷香后一直只不差,将全数运至裴公府上。”
裴曐野扬眉朝她看去,眼底闪过一丝不明笑意。
林鸢继续道:“民女还有一事请裴公明鉴。”
“卯时大火并非偶然,民女此行雇了两只相同船只,起火的船只装载了民女的一些服饰,衣服并未完全烧尽,民女事后从现场带回碎片,发现上面竟有火油残留。且现场扑救时水浇火愈炽,由此看来,民女觉得定是有人蓄意纵火,此人用心叵测,还请裴公明察。”
不等裴玄礼做出反应,裴曐野旋即附和道:“父亲,林姑娘所言非虚,晨时江岸起火时儿子就派人及时赶去扑救,发现火势集中于装载货物的船舱之上,也确有浇水愈炽一事,既然纸鸢安然无恙,此事恳请交予儿子来查,定不会再让父亲失望!”
宾客们见气氛松动,附和之声缓缓而起,有人作证晨时自己在江边所见如林鸢所言一致。
裴玄礼的神色逐渐缓和下来。
就在这时,一直沉默不语的裴家幼子忽然开口:“林姐姐好生神通广大,既然纵火一事已经提前知晓,晨时在众人面前惺惺作态又是为何?是真的伤心,还是说,林姐姐其实是在为自己洗脱同流嫌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