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连灼自然视若无睹,或是把这当做一出好戏。
云幼清渐渐的感受不到疼痛了,她的生命在飞速流逝,她用尽所有的力气抬头看了一眼京城的百姓,却有一个骑着枣红色骏马的人影却闯入了她的眼。
一股熟悉的感觉涌上心头,她摸索着辽远的记忆,企图寻找出关于那个人的蛛丝马迹。
云幼清的目光缠绕在那如同霜雪般的男子身上,那人也正看着她。
不等云幼清想起来那人是谁,她便失去了意识。
云幼清死了。
一千二百一十三刀,她救了一千二百一十三人。
“七弟,你来了。”赫连灼站在云幼清的尸体旁边看向了翻身下马一身玄衣的男人。
来人便是北凉七皇子赫连雪。
赫连雪朝着赫连灼行了一礼,而后目光便停留在了云幼清尸体上唯一完好的脸上。
“美人在骨不在皮。”赫连雪伸出手抬起了云幼清的脸,一双淡漠的丹凤眼细细地打量着云幼清脸上的每一个角落,“不知皇兄可否割爱?”
“你这蛮人,不准你碰我们大朔的公主!”
云幼清身受极刑,换来了百姓的一线生机,被放开的人已经走了七七八八,却还是剩下一些百姓想要给云幼清殓尸。
出声这人便是之一。
赫连雪长眉一挑,看向说话的人,脸上带着一个漫不经心的笑:“你的命是你们公主救下的,快走吧,莫要负了她的意。”
在北凉兵拔刀的威慑下,那些人终于不情愿地走了。
雨停了,却下起了雪来,赫连雪脱下玄色的大氅,裹住了云幼清残缺不全的身体。
赫连灼见此抚掌大笑:“七弟好风|流,既然你如此中意这具美人骨,那你便带走吧。”
“多谢皇兄。”
赫连雪行了礼,目送着赫连灼离开了。
“对不起。”赫连雪垂着眼,对着已经不会再回应他的云幼清说道,“我来晚了。”
风吹雪落,莹白|、精巧的雪花挂了赫连雪满身,他仿佛成了一座冰雕。
“我带你走。”
赫连雪的声音消散在风中。
赫连雪和云幼清相识于十二年前,那时他十岁,是北凉送去大朔的质子,而云幼清是大朔最不受宠的公主。
大朔庆和帝共有五位皇子,四位公主。
云幼清明明身为公主,却过的甚至不如宫女。
但即便如此,云幼清还是愿意把仅有的一个馒头分给赫连雪半个。
她说,剩下的半个不能给他,因为要留给她的宫女素荷。
赫连雪见过那个名叫素荷的宫女,素荷生的很是清秀,所以当他见到素荷总是勾|引不同的男人时他还是非常震惊的。
他觉得自己应该把这事儿告诉云幼清,留着这样的人在身边她会被带坏的。
可是每当素荷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她们的住处,云幼清就会多一身新衣裳,或者是一些好的吃食。
赫连雪犹豫了,素荷或许也没有那么坏,她只是深宫里一个不受宠的公主身边的宫女罢了。
素荷自小被送进宫,不认得几个字,她觉得自己唯一能做的就是出卖自己的身体,为她的五公主换些新衣服,拿些好吃的。
赫连雪想帮衬云幼清,可他不过也只是个质子罢了。
他的母亲是逃到北凉的大朔罪臣之女,北凉是由匈奴人发展起来的国家,重视血脉的纯正,因此有一半汉人血统的赫连雪不但不受宠,还被北凉皇帝处处提防。
当时的北凉的国力并不强盛,所以和大朔有了交换质子的协议,赫连雪便是被北凉送到大朔的质子,靠着两个不受宠的皇子,两个国家保持了五年虚假的和平。
待赫连雪回到北凉后,他为了让北凉人放下对他的戒心,保持着一个不学无术的纨绔形象,但暗中却发展着自己的势力。
他想要拥有足矣保护云幼清的力量。
但他迟了,云幼清死在了他的眼前,被他的皇兄处以极刑,活活痛死。
如今赫连雪能做的只剩下安葬云幼清这一件事。
北凉破大朔,改年号为建和。
建和元年,世人皆知仁襄公主,这是云幼清救下的百姓们从帝王谥号中精挑细选出来祭奠她的。
仁,宽厚、仁慈、通情达理、行惠施利。
襄,辟土有德、甲胄有劳、因事有功。
而大朔最后一任皇帝的谥号,也是史官精挑细选出来的,是谓朔荒帝。
荒,凶年无榖,外内从乱,好乐怠政,昏乱纪度。
建和二年,一则消息不胫而走,传遍了北凉的土地。
北凉七皇子赫连雪砍下了他二皇兄赫连灼的头颅祭于仁襄公主墓前,而后拔剑自刎。
谁也不知赫连雪突破赫连灼府上守卫的关键其实是一群女子,惠娘就在其中,而与她同行的是当初跟随李婶儿逃出的一群人,她们的丈夫,那些“百家兵”,死在了赫连灼统领的北凉兵手里。
这样一场小小的动乱,却让百姓如同惊弓之鸟,他们已经经不起任何折腾,他们只希望以后过上平安的生活。
只是纵观这几代君王,似乎没有一个像云幼清那样有着真真切切为百姓着想的心。
百姓不禁唏嘘感叹,若是仁襄公主再世,今日该是如何光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