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事人大脑一片空白，不着痕迹地将红透的脸遮在围巾里。
但竺青又觉得自己和景橙时离得这样近，他一定能听见自己震耳欲聋的心跳声。
她不着痕迹地看了眼景橙时平静的侧颜，生怕他发现似地收回目光。
“……”
一旁的方策震惊地说不出一句话。
没见过谁追人，追到面前来了，还要当着人家同事的面，好似宣誓主权一般，道出自己的某种身份。
嚣张得很。
若说这位男士真如他本人所说是追求者，但竺青在看见他淋到雨连步子都乱了去给他打伞，甚至语气还带着担忧，这两人的一举一动都让他嗅到了不寻常的味道......
怕是没那么简单。
方策深吸一口气，他记起来了。
这位应该就是办公室传的，竺青那个相恋多年却分手的前男友。
方策还记得赵梅说过，说是这位前男友比较“奇葩”，跟竺青说过好几次分手，但每次都会回头来找她。
先前他还带着几分怀疑，当个玩笑也就听过去了，但现在他完全相信了赵梅的话。
下意识吞咽了下口水，方策淡定点头，手往校门口指了指，识趣道：“我先进去了，你们聊。”
景橙时目送方策离开，转头看向竺青，明知这个地方说些事情不太合适，但歪打正着，在这里碰到了她和他同事。
顺便说出来自己想说的话。
他煞有介事地喊她：“竺青。”
明明是个再普通不过的名字，从他口中说出来却是缱绻又绵长的语调，赋予了一层别的含义。
又像情人的呢喃。
竺青根本不敢看他。
若是抬头，必定会被景橙时看见自己脸上带着莫名的红晕，生怕他看出自己因为那句话当了真，内里雀跃欢腾，表面故作镇定。
以至于漏出了马脚——
脸红是内心悸动雀跃的铁证。
“竺青，你看着我。”像是知道她心中所想，景橙时见她不动，便举着伞站在她面前，将伞倾斜，自己微俯下身去看她的眼睛。
这双眼睛看起来易碎又含着诸多不忍，他每次和她对视的时候，都忍住了那股莫名地怜惜。
竺青动作温吞，极不自然地眨眨眼睛，躲不掉他的目光只能迎上去，但很快败下阵来。
她敛了眸子，藏在围巾之下的唇齿动了动，发出声音听起来有些闷：“嗯。”
想到接下来要说的话，景橙时耳朵红了，他故作轻松，扬起笑容：“你不要躲。”
半个身子没了伞面的遮挡，雨滴落在防水衣料上发出轻响。
嘀嗒，嘀嗒。
每一下都敲在竺青心上。
她有些气馁和惶然，破罐破摔似地迎上景橙时的目光。
说来也奇怪，她有勇气告知旁人自己喜欢他，但是面对本人，怎么也无法说出口，甚至连最简单的对视也要鼓起勇气才能做到。
“竺青。”
景橙时再次喊了遍她的名字。
他深吸一口气，不自觉地将手揣进口袋，捏住未拆封的暖贴，盯着她轻颤的长睫，嗓音清越，“刚刚我说，我是你的追求者，不是为了在你同事面前圆先前那个谎，是真的要付诸行动。”
有些话一旦说出口，接下来所要说的便没那么艰难了。
景橙时缓了一口气，向前迈了半步：“之前我所做的一切，不是因为你是贺未羊的班主任，才选择帮忙，也不是因为我这个人喜好帮助别人，更不是为了让你给我发所谓的‘好人卡’。”
“而是因为这个人是你，所以我做不到袖手旁观。”
因为这个人是你。
这意思再明显不过，就差把“我喜欢你”明晃晃地挂在嘴边，只不过带着些矜娇，将措辞稍加润色。
竺青呼吸一滞，怔在原地。
她假设过一些可能，但大多数想的，还是自己该如何大胆地向他表明心迹，就是没有设想过对方会喜欢自己，也没想过他俩互相喜欢。
更没想到在今天，景橙时会主动说起要追求她。
“在你心里，我应该还不够格成为你的朋友，身份依然只是贺未羊的舅舅，或许还是个助人为乐的学生家长。但我不想和你的关系止步于此。”
字字没提喜欢，却又将喜欢表现得分明。
“这么说吓到你了吗？”见她目光躲闪，景橙时有些懊恼自己过于急切，但说到这个份上再退却显然就不符合他性子了。
他的语气和模样都极为诚恳，弱化了凌厉的眉眼，带着些可怜无辜的意味，低声道：“是我先斩后奏，我道歉。这些话绝对不是我一时兴起。”
竺青紧张地大气不敢出，按住围巾朝后退了一步，急切地想要呼吸新鲜空气，有些语无伦次：“没、没有被吓到，不用道歉的。”
冷空气扑面而来，发烫的脸颊似乎消散了些热度，她没来由地松了口气，发觉自己无论是回应还是动作都有些失态，于是闭上嘴开始沉默，不敢和他对视。
她没想到，面对喜欢的人竟然是羞怯的。
没能羞于自己的心，却羞于看向心上人的眼睛。
原先想着自己主动一点追求他，进展慢一点，等寻到合适的时机，再表明自己的心迹。
可是计划总是赶不上变化，谁都无法料到未发生的一切未知。
既然景橙时主动朝她迈了一步，那么她也该有个具体的态度。
“景橙时。”
“嗯。”
“你有没有听见，我刚刚和同事说的话？”
景橙时心里一阵紧张，不由得开始多想。
从自己过来她身边到目前为止的所有细节，他都想了一遍，最后得出了结论：竺青拒绝了同事的告白，现在轮到他被同样的话术拒绝了。
他用手背碰了碰鼻子，涩然开口：“说了什么？”
竺青摇摇头，深吸一口气，因为有些羞怯而攥紧袖口，“你不止是未羊的舅舅，也是我的朋友。就像你说的，我也一样。不想我们的关系只到此为止。”
她感觉现在的自己就像是这雨幕里一颗不起眼的小雨滴，随时都会蒸发掉，在蒸发的前一刻，想冲破桎梏，不管不顾地尖叫。
她看着景橙时，目光不再闪躲：“我们慢慢来，可以吗？”
这话让景橙时松了一口气，随后错愕地看向她，显然没料到竺青会说出这样的话。
心跳在这一刻，震耳欲聋。
没有被婉言相拒，反而听到了她说喜欢自己，询问他是否可以慢慢来。
原来自己不是兵荒马乱的单恋，而是明目张胆的双向奔赴。
他听懂了她的意思。
说起来他们也有几分默契，有些观点也莫名契合。
慢慢来的意思是，慢慢培养感情。
现阶段，他们共同迈出了第一步，往后的每一步，都在向对方靠近。
怕她淋到雨，景橙时直起身子将伞朝她倾斜，站在原地没有动，声线因为激动有些颤抖：“好，我都听你的。”
这把雨伞撑两个人略显拥挤，竺青得了这话，迅速红了脸。
看他半个身子都露在外面淋雨，抿着唇靠近他些许，抬起手推了一下伞柄，柔声道：“淋雨会感冒的。”
景橙时心情很好，没有收敛笑意：“嗯，我会注意。”
她似乎忘了自己这件外套防风防水。
接近放学的点，校门口已经有家长在等着放学，时不时会有几道探究的目光落在两人身上，竺青反应了两秒，这才想起来他身上衣服的材质。
不自然地抬起手，竺青将碎发绕到耳后：“......我先进学校了。”
说着就要从景橙时身侧绕开，却在迈开步子的时候被他扯住了袖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