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身上的夏季校服已经湿透了,薄薄的白衬衫紧贴在身上,都能看见里面那件贴身穿着的小背心。那是沈莱的妈妈徐璐薇女士为沈莱专门定制的内衣,既不压迫沈莱的发育,又让别人看不出她胸口有弧度,现在这件内衣也被衬衫上的水渗透了。
沈莱的校服裤子也湿了大半,裤脚滴滴答答往下滴着水,甚至打湿了皮鞋和袜子。
明德学院男生的夏季校服的料子并不算轻薄,毕竟教学楼的中央空调是随时都开着的,因此明德学院的校服一向的重点是穿着舒适与美观,并不追求凉快。
现下,沈莱的男式校服都湿透了,沈莱不由得想到,如果是姚杉杉被泼了这么一大桶水的话……女生的校服是也是白衬衫,但下面是格子短裙,要是被泼了一大桶水,先不说衬衫湿透了会露出内衣,短裙湿透了会紧贴在臀部和大腿,并不长的裙摆就会更短。
再加上明德的教学楼都是中央空调控温,温度并不高,要等到衣服干透,那么姚杉杉基本上就得在这个厕所待一天了,不然她都没办法出去见人。穿着湿衣服在厕所这么湿冷的地方待一天?感冒都是轻的了!
想到这里,沈莱不禁握紧了拳。她感到愤怒地原因并非是因为姚杉杉对于她来说有多么特殊,而是,在明德学院里竟然会有这样肆意霸凌的行为。
这样作为学生会副会长的她,非常的,不高兴,极其的,失望。
诚然,作为私立贵族学院,“阶层”在明德学院的体现,虽然没有放在明面上,但却一直都是存在的。沈莱作为金字塔尖的那一搓,也一直都是“阶层”的受益者。
但享受多大的权利,就必然应该承受多大的责任。沈家的家风很严,沈莱从小接受的精英教育,也让她十分不屑于利用身份和阶层做一些肆意妄为的事。
更何况□□她人这种事,性质就是“恶”!“行恶”跟身份和阶层无关,只跟人的品格素质有关。无论是上位者对下位者,还是同阶层间,只要是“施暴”,就必然是错误的、恶劣的!
沈莱从马桶盖上把腿放下,起身站在了湿漉漉的地板上。她往后薅了一把打湿后黏在额头的碎发,克制着自己打冷战的欲望,一直沉默地站着。
直到那几个女生的脚步声远去,她又等了一会儿,确信她们已经彻底走了。她才打开厕所隔间的门,走了出来。
她的脸上已经一片苍白,毫无血色,嘴唇也透着微微青紫。
更糟糕的是,她一直是不痛经的体质,但现在,或许是因为被泼了冷水后又裹着湿衣服在阴冷的厕所里待了很久的原因,沈莱只觉得自己的小腹一阵尖锐的绞痛,让她快要站不住了。
沈莱甚至觉得自己有片刻的耳鸣。
她又往脑后捋了一下垂落在眼前的发丝,张开嘴轻轻喘息了一声,使劲眨了眨眼,试图让自己更清醒一些。
下午的课是肯定没法上了,她要打电话让司机来接自己,还得赶快换一套干净的衣服。
沈莱没什么力气地靠在墙壁上,一手捂着肚子,一手从裤兜里掏出手机,摁亮。冷意从墙上那凉冰冰的瓷砖里传来,透过湿透了的衬衫,慢慢地爬上她的脊背,裹紧了她,然后沁进骨缝里。
明明正是夏末,沈莱却觉得自己连呼气都是冷的,但她却没有力气站直了,只能倚靠着墙壁支撑自己不往下滑。
“你……你还好吗?”小心翼翼的问话从背后传来,声音里还带着几丝颤抖。
沈莱回过头,是姚杉杉。她正咬着唇,眼眶通红,满是无错地看着自己。
沉默了一下,沈莱沙哑着声音低低地回:“……不太好。”
姚杉杉愣了愣,看着湿漉漉的沈莱,突然手忙脚乱地脱下自己的校服外套,披在沈莱身上。
“我,我看你好像很冷,你不要嫌弃,快穿上吧?”她比沈莱矮了大半个头,她的女式校服外套穿在沈莱身上变成了七分袖。
沈莱低低地咳了两声,努力对她笑了笑:“带外套是个好习惯。”
姚杉杉看着她的脸色,没忍住,眼泪掉了下来。
“我,对不起,那个,她们是追我的……我不知道你也在这里。”
姚杉杉被误解被霸凌的时候没哭,被几个女生追的时候没哭,被骂癞蛤蟆想吃天鹅肉的时候没哭,但现在看着被她波及,无辜受灾的沈莱,却掉了眼泪。
眼前这个人,是她有生以来遇到过的最温暖的人啊,是来到这个学校以后,第一个会对她笑,第一个毫不吝啬地对她释放善意和温暖的人啊!
“又不是你的错,说什么对不起。”沈莱发好了信息,把手机锁屏,裤兜湿了,也不好再把手机放回去,只能握在手里,握得紧紧的,像是要把手机捏碎了。但她的语气还是温和的。
姚杉杉没说话,只是眼泪止不住地掉。
沈莱无奈地叹了口气,她的脑子还有点昏昏沉沉的,她抬起另一只手,想给她擦眼泪,苍白的唇瓣开合,低声呢喃:“别哭了。”
“我,我不会说出去的。”姚杉杉自己给自己擦了擦眼泪,然后握住沈莱的手,她的手也是冰凉,姚杉杉就一直双手握着,想给她暖手。
她指的是沈莱是女生这件事,湿透的白衬衫和小背心没法掩盖沈莱胸前的女性特征。
沈莱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她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沉默了一会儿,低声说了一句:“谢谢。”
很快,沈家司机给沈莱打来了电话,司机已经在这栋楼的楼下了。能把车开进明德学院内部,必然是父亲给校董打了招呼。
沈莱拢了拢肩头下滑的校服外套,轻声对姚杉杉说:“你先回去上课吧,自己小心一点,外套我明天洗干净了还给你。”
姚杉杉坚持要送她下楼,沈莱的脸色实在太白了,她不放心。
沈莱拗不过她,只要被她掺着上了车,临走前,沈莱示意司机摇下车窗,她勾起嘴角,对姚杉杉露出一个值得信赖的温暖笑容:“别担心,那些人不会再找你麻烦了。”
看着远去的车,站在原地的姚杉杉握紧了拳头。想起沈莱那明明无比苍白的嘴唇,却仍能露出难掩明朗的笑,姚杉杉默默下定了什么决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