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奶奶床头柜上的花瓶里,插着一束跟他手中同样充满着生机的小野菊。
金色的夕阳斜斜地洒进窗户,跟花瓶里的这束小野菊遥相呼应,整个房间笼罩在一种前所未有的温暖之中。
他再看向李奶奶,她原本浮肿没有血色的脸,当下不仅红润润的,还有笑纹。
陈松林正想问谁来了,身后似乎有人推门进来,一回头,他的两个眼珠子瞬间直了。
那是一张静如水,笑起来有梨涡的巴掌小脸。
那梨涡对他来说,就像冬日的太阳,一扫他心底的阴霾。
当初高三那年,进班的第一眼,他就深深的被这个自带阳光的名叫常萱的女孩给吸住了。
眼前的这个常萱,扎着清新的马尾,穿着普通的白T恤和蓝偏紫的纯棉校裤,脚上配一双纤尘不染的白球鞋,活脱脱高三时的模样。
可奇怪的是,她好像不认识自己,推门进来见有人,她只是面带微笑礼貌性的朝自己点个头,就跑李奶奶那去了。
“她是你奶奶?!”陈松林惊道。
常萱刚才应该是借指甲刀去了,见他问,她又只是梨涡微张的看他一眼,并不说话。
“你……你不认识我了?镇一中高三2班,我是插班生陈松林啊。”
常萱又给了他一个无声的微笑,转而低头帮她奶奶修剪指甲。
那笑容依然只是礼貌性的,像陌生的花,充满疏离感。
“你……”
陈松林想一问到底,常萱突然朝他做了个“嘘”的手势,意思是叫他不要再吵了。
陈松林似乎领会到什么,傻笑着把香蕉、小野菊放下,转身拿上爸爸这边的花瓶,飞奔出去。
回来时,他顺便打了一盆温水,一边麻利的给爸爸擦身体,一边大胆的看常萱。
常萱不仅不生气,还不时反看他一眼,给人有种当着大人的面上演地下爱情的错觉浪漫。
他时时在等着常萱什么时候才能帮她奶奶剪完指甲,好跟她单独出去过他们的二人世界。
不知是常萱手慢,还是他自己心急,他都在爸爸身上来回擦了两遍,皮都快破了,常萱还没帮她奶奶剪完指甲。
李奶奶仿佛知道他的心思,不时朝他笑一眼,只等他帮他爸擦完第三遍身子,她终于看不下去了才说:“好了,差不多行了,快去吧,不然有人的爸爸真要脱皮了。”
陈松林听后,跟个姑娘似的埋下了脑袋,小鹿乱撞。
见常萱起身出去,他顾不上帮爸爸倒水,一甩毛巾,飞跟出来,前后不过一秒钟,外面走廊空无一人,常萱不见了。
他下意识的跑向楼梯口,还好,常萱在二楼转角处留下了一个甜蜜的倩影。
他大步一跨,咚咚咚往下追,跑到一楼往外一看,医院后院空空荡荡,常萱又不见了。
他边往外走,边扭头四下寻找,无意中一抬头,常萱不知什么时候居然跑到楼顶上去了,正在楼顶朝他招手呢。
他应一声,咧着嘴,不假思索,重新跑进楼道。
等他气喘吁吁到了楼顶,常萱却又在楼下了。
他就这样跑啊跑,追啊追,常萱始终冲他微笑,但他就是追不上。
不过他很开心,一点不觉得累,咧着大嘴在医院内外到处追,直至把自己追醒,才发现这是个梦。
一个难得的美梦。
美梦醒来后,他整个人着了魔般,一整天都在游离,恨不能永远待在梦里。
也不想工作。
作为大松鼠图书有限公司陶梦灵陶总经理助理的他,今天本该到周边的市县巡查入驻的图书门店,他一心都是梦和常萱,便把工作全推给了涛哥一人。
涛哥是公司的法务,平时一年到头都用不上几回他的专业,闲着也是闲着,每次下门店,陈松林都喜欢拉上他。
他也是陈松林为数不多的朋友,但仅限于工作。生活中没有半点交集。
陈松林自己则躲在MVR体验中心附近的一家酒店里,躺一会坐一会,站一会,又躺一会,终于煎熬到了下午18点。
他满怀期待,像昨天那样准时整点的进入MVR,来回扭头一看,店里又只有美姐一人,常萱呢?
“别看了,人家一大早就来过了。”美姐在柜台后伸个懒腰,懒懒地说。
一大早就来了?不说好的18点整吗?
陈松林瞬间头大。
他转而问美姐:“你昨天记她手机号的时候没有记错吧?”
美姐反问他:“怎么了?”
“打不通,一直停机。”
“不会吧?”美姐转身拿来昨天的那本笔记本,翻到最后一页,上面只有两行数字,分别是常萱和陈松林的电话号码,前面则有明显的两页撕痕。
陈松林一把抓过,自己的号码没错,常萱的也对,那是怎么回事呢?
只有等常萱来了才知道,但今天是不可能了。
他蔫得跟个萝卜干似的,简单嘱咐美姐两句,买上香蕉、小野菊、勿忘我,没精打采的朝医院走去。
进了病房,李奶奶的床前多了一个顽皮的小女孩。
她拿着画本,不时的指挥李奶奶,跟陈松林记忆中不懂事的她一模一样。
起初陈松林并不知道她就是常萱,看不下去,问她今年几岁,叫什么名字,本来还想说都这么大的人了,怎么还这么不懂事,不知道奶奶生病了吗?
一听对方说她叫常萱,他整个傻了,不停地摇头,第一时间有点不愿相信。
因为在他的记忆里,常萱就是一个仙女,跟眼前这个好动糟糕的小家伙相去万里。
但他又不得不接受这个事实,眼前的小常萱虽没长开,但眉宇间那小脸,那浅浅的小梨涡,已初具大常萱的模样。
看着看着,陈松林喜不自禁,原来他跟常萱之间的缘分,竟然早在孩童时的病房里就已经种下了。难以想象啊!!
这些她知道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