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来时,江佑怡跟季颉已经在小方桌上堆出一对雪人,迷你版的。拳头大的脑袋,脑袋大的身体,双手是一对小树枝,头上还有一顶时尚的绿帽子,看得出是费心挑选出的绿叶子。
苏月凝欣喜地拍了照才回到车上。没一会,冷热交替让她不禁打了个喷嚏。
“非要走路,冻得鼻子都红了?”楷文停下手中的画笔,抬眉扫了眼苏月凝,“给你开暖气!”他今天似乎画了一天。
“等会,我还要堆几个保龄球玩。”江佑怡玩雪的兴致正浓,示意自己不想关车门,她用劲侧过身抓起倪雨森散落在后座的外套,丢到苏月凝身上,下着命令:“穿上!”
“谢谢你啊,我的塑料姐姐。”苏月凝将衣服拉链拉到下巴。
小桌子上又垒起一堆雪,江佑怡坐在车里,季颉则坐在靠马路的那一方。
“你快在天黑前入睡吧!”季颉的声音从车外幽幽的传来,“十点还没睡着,我们就开始讲鬼故事了。”西藏的日落时间是晚上九点半左右。
这话逗得楷文放肆大笑。
“是已经确定在荒郊野岭过夜了?”
“小妹妹,不要再抱有幻想了,睡去吧!”
“其实我们是第二次进藏了,怎么感觉比上次还要 —— 特别。”苏月凝停顿一下,把悲惨两个字吞回肚子。
“上次也搭车?”季颉正把雪花滚成球。
“不是。”江佑怡弯腰又扒拉一团雪摆上桌面,“上次是去年,我们从兰州坐火车进藏。”
“超级酷的!”苏月凝迫不及待接话,“过格尔木的时候,车厢就开始供氧了,然后要翻越5000多米的唐古拉山口,大半夜里,我们车厢的薯片都爆开了,可乐喷出来,把她枕头的喷湿了!”
“因为压强差吗?”季颉琢磨着。
“对啊,那边压强低,薯片里面压强就大了,哈哈江江这货第二天刷牙,还被牙刷渍了一脸。”说着话,苏月凝把身上的外套裹紧,双手伸进衣袖,感觉跟缩进暖炉似的。
突然想到什么,苏月凝叹了口气:“咳!每次说起西藏,就要回想当初我们特别蠢。”
这话让江佑怡的手明显一抖。
“看来,还有别的精彩故事?”季颉饶有兴致。
江佑怡的一字一顿都带着懊恼:“这个故事,叫做600块的教训。”
苏月凝高三暑假的时候,江佑怡即将大四,她们从兰州坐火车去西藏,出青海,一路走到新疆,在大西北漂泊整个月。殊不知,在兰州火车站外,就为这趟旅程交了学费。
两个人吃过牛肉面,在旁边的小超市选购零食。老板是个白净健硕的大叔,他质疑姐妹俩用来付款的100元有点奇怪,要求换一张。
“这钱怎么了?”苏月凝被老板吸引目光。
“你们看这里,有点奇怪,能换一张吗?你们这钱哪里来的,这是老骗局了。”老板用手指着毛爷爷的鬓角处,两个姑娘的注意力成功被转移。
“银行取的啊。”
“你们两个小姑娘,可能不会看□□是不是?”
“嘿嘿,是。”苏月凝至今还很懊悔,当时怎么就轻易吐露出实情。
“再拿一张出来吧,我教你们看。”老板一脸真诚。
随后,江佑怡打开钱包,几乎是瞬间,老板伸向钱包,抓出一张100元摆放在柜台面上。
两人也没想太多,听着他真□□的理论,认真端详起两张100元。
“好了,两个小姑娘出门在外要小心,这是你们买的东西,找的钱哈!”说罢,老板贴心地把打包好的东西,和找回的几十块钱递给她们。
“所以你们忘记把另一张100元拿回来了?”楷文也凑过来听,颇为沉浸在两个人的案件重演之中。
“不是的,他一手伸进钱包,直接抓走我们五百块!”想到这,苏月凝一脸气愤且懊恼,“走出门口后,江江觉得很奇怪,拿出钱包一数,我们取的一千块只剩四百了。”
“这怎么会没有发现?五百块跟一百块,差太多了吧。”楷文很是疑惑。
“这个贼人是练过的,我们双眼斗不过他。世道险恶,这还是开在火车站旁边有名有姓的超市,谁能想到是个贼窝!”从那以后,江佑怡就不再碰财政大权,哄着苏月凝管账,说她毕竟是学金融的。
“你们这,老是两个小姑娘单独出门,可不得交点学费,以后才不会被人骗走。”季颉打着趣儿。
话还没说完,江佑怡的雪花就丢向了他。
一句中听的话都没有!苏月凝腹诽。又聊片刻,她便有了倦意,外套上是好闻的味道,苏月凝把脸埋在帽子里,闭上眼。
几分钟后,苏月凝还没给这场野外睡眠设定好冥想的剧情,后排就传来倪雨森打电话的声响,流利的美式口音,伴随磁性轻柔的嗓音。
刚开始是几句简单问候,苏月凝尚且听得懂,随后便丝毫听不懂了。但这声音莫名让她心安,让她酣然入睡。
7座的车要躺平5个人是很艰难的,何况还有3个长手长脚的大男人,倪雨森和季颉只能睡在前排,稍稍把椅背往后调些,中间给两个姑娘睡,楷文则横躺在后排。
入夜,雪翩然而下,寒气顺着车窗留的缝隙侵袭而来,明显感觉到两个姑娘努力蜷缩着自个儿,倪雨森打开了暖气,看了眼油表。
“油不够了,把她们叫醒吧,生个炉火,太冷了,睡着不安全。”季颉也被冻醒。
点头示意,季颉回过头叫醒众人:“江江,苏月凝,醒醒,别睡了!”
“嗯?”江佑怡嘤咛一声,缩了缩脚,并没有清醒。楷文睡得十分舒展,丝毫不冷,他常年在国外本就耐寒,再加上钢铁一般的睡眠,倒是不用担心他。
“江江!苏月凝!”仍旧没有回应。
季颉有些心慌,下车拉开后座的门,苏月凝睡在车门边,他伸手拍了拍小姑娘的肩:“苏月凝!”
这声倒是把江佑怡喊醒了,她打了个喷嚏:“怎么了?”
季颉伸手摸了摸苏月凝的额头,没有发烫,才对江佑怡说:“你妹睡眠质量真牛,喊她都没反应!”
江江这下清醒了,她摸了摸苏月凝的脸,确认没有发烧。
“嗯?”苏月凝感觉自己的脸被人拍来拍去,半睁开眼,娇嗔,“别吵,好困。”
“苏月凝,不要睡了,太冷了。”见她又闭上眼,江江摇了摇她。
“掐醒她?”季颉询问地十分真诚。
见状,倪雨森走过来,小姑娘睡得迷迷糊糊的,他俯身将苏月凝抱下车,示意季颉配合。
季颉给了他一记了然于心的眼神,迅速将双人露营椅打开在炉火旁。两个人挤在一个座位上,苏月凝整个身子都贴着倪雨森,他将苏月凝身上的外套掖紧,大手覆上苏月凝攥紧的小拳头,很凉,他轻轻地搓揉着。
苏月凝被冻得蜷缩成团,突然间身旁一阵温热,她不自觉地将脸往热的地方钻,竟贴上倪雨森的胸膛,手也自然地环上他的腰。
太过亲昵,江佑怡眉头深锁。
“我什么都没做。”倪雨森望着苏月凝的脸,话确是对江佑怡说的。
江江望着苏月凝红扑扑的脸,心想就让她没心没肺的睡吧。又忍不住对倪雨森提要求:“我妹不需要知道这些,别吵醒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