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之绪抬脚迈入正院的时候,怔忡了一瞬。
也不怪他惊讶,实在是正院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除了房屋布局没有任何的改变,其他的角角落落都同以往不太一样。
变化之处太多,不能一一详述,但若要概括一下,大概就是更精致,更巧思,更温柔,更有生活气息。
晏之绪迈步走到正房,发现正房门口的一堆不大不小的石块被巧妙地垒成了一个小雪人的形状,这个小人的一只手臂指向了花圃,看起来甚至有意思。
静静地打量这石头小人一瞬,晏之绪抬手将手里的灯笼熄灭。
往日他这个时辰回府,正房必然是一片漆黑。
没有他的吩咐,没有人敢冒然点灯,所以他早就习惯了冰冷又黑暗的正房,一个人默默打着一盏灯笼,将房间内的蜡烛点燃。
如今正房里灯火通明,暖意融融。
推开门,盛姝正穿着中衣坐在桌前,长发披散,很是闲适。
瞧见晏之绪的瞬间她立刻笑着站起身,快步迎了上来,靠近晏之绪,想要帮晏之绪解开外衫。
晏之绪垂眸瞥她一眼,一反常态地平静推开盛姝的手,语气很是冷漠:“不必了。”
被回绝后盛姝也没什么不好意思,若无其事地收回手,仔细地端详晏之绪一眼。
晏之绪素日都是一张冷若冰霜的脸,旁人大抵是看不出什么不同,但很奇怪的是,虽然神态看似没有变化,盛姝就是能隐约感觉到晏之绪不悦。
她方才凑近晏之绪的时候,能闻到晏之绪身上浅浅的酒意,同晏之绪身上乌木沉香的味道糅合,晕染出一种别样的味道。
大概是应酬喝酒了。
盛姝以手支颔,歪着脑袋笑问晏之绪:“你下午喝酒了?”
晏之绪随手将外衫丢到椅塌上,意味不明地回复一句:“你倒是敏锐。”
“是喝酒的时候遇到什么事情了?我觉得你心情似乎不大好。”盛姝装作听不出晏之绪不欲自己多管闲事的言外之意,继续深入询问。
晏之绪的语气更淡了些:“你虽已入晏府,但并非事事都要过问。”
说完这句,晏之绪转身入了净房,留给盛姝一个疏离若远山的背影。
盛姝倒是丝毫不介意晏之绪的冷漠,反而忍不住细细思索起来。
晏之绪的反应恰恰说明自己说中了他的心思,但究竟是什么事情惹得他不悦呢?
净房中的温水早已备好,晏之绪半身陷入浴桶之中,倚靠在沿边,闭上了眼睛。
虽然眼前漆黑,但浮现的却是回府时正房的暖意灯火,亮得灼人。
晏之绪抬起湿漉漉的手,有些不耐地捏了捏眉心。
晏府越来越像一个“家”,盛姝对自己的蓄意接近也十分明显。
她知道自己缺乏温情,所以刻意营造。这种裹狭着糖衣的温暖,倘若心防不备真的相信,随时可能被藏在背后的利刃捅穿。
他已经经历了太多,所以不信人心。盛姝妄想用此番小恩小惠感化他,只会换来加倍的冷漠。
定了定心神,晏之绪又恢复那般波澜不惊模样,换上了中衣,慢条斯理地走了进去。
盛姝正低头修剪着蜡烛灯芯,明黄的火光轻轻跃动。
听见晏之绪的脚步声,盛姝放下剪刀,踌躇了一瞬,还是把自己的想法开口问了出来:
“今日我改了正房的模样,你是不是不喜?”
盛姝一面说着,一面无声观察着晏之绪的情绪:“我做的确实有些不妥,正房场景大多是按照我未出阁前的闺房布置的,因为居住很舒服,但是忽略了你的感受。”
原来是按照她的闺房布置的,而不是刻意讨好自己而营造温馨的巧思。
晏之绪漠然地看着盛姝,脸色不知不觉间更黑更沉。
观察到晏之绪更加不爽,盛姝说话愈加小心翼翼:“有什么意见你尽管提便是,我明日就吩咐匠人……”
晏之绪定定地看着盛姝,呼吸微微压抑,像晚来夜凉欲袭的寒山风雨。
原本被盛姝修剪得光芒明亮的蜡烛未得幸免,被他抬手以掌风熄灭。
房间内顿时陷入一片漆黑。
晏之绪慢条斯理地解衣躺上床榻,言简意赅地丢出四个字:“不必,休息。”
站在床榻有些远处的盛姝:?
摸着黑慢吞吞爬上床的时候,盛姝一脸茫然。
她觉得自己说的话都没毛病啊,这又又又是哪句话无意说错了,惹得这位爷更加不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