处于私人演奏中的老人自然不在乎什么规矩,事实上,此时的钢琴演奏约定俗成的礼仪与规矩还不如后世那样繁多,别说鼓掌了,在会场里交谈,走动,都是家常便饭。
宋惑认真倾听着属于老人演绎着的《梁祝》,别样凄婉风味余韵稍显,更深层次的悲伤与欢乐交织,构成老人富裕又贫瘠的前半生,再藉由钢琴与回忆,度过自己的后半生。
老人年轻时曾遇到的女学生,那个贵族家的小姐,天下最美丽热情,高贵典雅的卡洛琳小姐的样子仿佛就呈现在宋惑眼前。那份灵动与谐趣,如画卷展开。
老人的眼睛绽放出无穷无尽的活力,干瘪深邃的眼眶此刻犹如年轻了几十岁,他仍然是钢琴技法上毋庸置疑的王者,在十二岁那年,被贝多芬亲吻过的他,便已经有了一分王者的雏形。
“哦,还有玛丽……她的皮肤触感与这部钢琴的哑光漆面一样柔和,我想我们应当和平冷静的分手,但她绝不,而是富有激情的给了我一下。一如方才街道的少女‘玛莲娜’,她让我怒火中烧,也让我喜欢徒劳。”
冥冥中,仿佛有一位面色骄傲身材丰腴的贵族女子斜抱着手臂朝着李斯特走来,似乎在嘲弄着他如今的衰老体态,但最终却是低头,不发一言,就这么沉默的离开。
老人这一生,最不缺的就是女人。
但他的确缺乏一份安全感,来自于失败的初恋生成的刺横亘于他的一生,让他迷恋着权贵的地位,也因此让他付出了许多惨痛的代价。
“你的手只有九度,勉强能达到十度,其实并不适合弹钢琴的。而且,你和那些富有野心的年轻人不同……”老人合上挡板,他只弹了半曲,便有些气力不济。
这首《梁祝》,于技术层面的要求实属简单,但格外耗费老人的心神,让他的精力快速地流逝,于感情上出彩的细腻刻画,才是老人格外喜欢的原因。
他看着眼前来自东方的年轻人,毫不犹豫地说出了实话,并且,愈发地诚恳严厉。
“他们大多小有成就,技巧,指法,触键,比起疏于练习的我,他们更加出色。不过是想借我之口给他们一些点评夸耀。只有你,什么也不会,只靠着一张曲谱,远渡重洋从东方来到这里,我想,你比他们都要纯粹得多。”
宋惑诚心接受着老人的评价,并且知道了老人与他的羁绊,是因为他带着梁祝的曲谱手稿来见老人,这些,应该是系统帮助完成的必要条件。
俗话说,话语的重点,是后面但是的内容。
老人没有让宋惑失望,他抚摸着钢琴,犹如抚摸着自己的老情人,气势萎靡下来,开口:“你是一个门外汉,粗通乐理,并不适合钢琴,如果你早来三十年,都足够让我把你变成一个独当一面的演奏家,但如今,我完成一次演奏都很困难了。”
“我不会给予你太多形而上学的东西,只有实打实的练习与勤勉,才能让你进步。你对钢琴没有天分与执着,我只要求一点,在我去世之前……”
老人起身,凝望着宋惑。
“征服巴黎的演奏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