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春深出了县城,周围几乎一片黑暗。远远看到有点点灯光,那是一个个的村庄。
路旁的庄稼、树木保持一致的黑梭梭的,连狗叫、鸟叫都带着夸张的惊吓。
春深壮着胆子往前走,他压着嗓子唱“我们走在大路上,意气风发斗志昂扬……”,哪有“我们”,是他走在大路上。
春深大声喊着:“你,你,你跟上!”以此壮胆。他被自己的行为搞笑了。
下午三点那三两面条,早已消耗殆尽。肚子空空的,抗议般“咕咕”地叫着,把夜都快叫醒了。
身上的衣服半湿着,春深又冷又饿,累得、饿得两腿不由地打颤。实在走不动时,就抱着路边一棵树休息一会。
终于看到“相信饭店”的招牌了,那招牌闪着霓虹,每个字都向他招着温柔的小手。到了,终于到了。
这晚之后,春深想,人只要往前走,一直往前走,壮着胆往前走,一定会走到自己想去的地方。
回到家,夜深了。他的父亲母亲还没睡。于大干坐在八仙桌西侧那把太师椅上打盹,周菊红坐在炕头上,缝补着袜子。听到动静,于大干猛得睁开了眼睛,看到是春深,就“噌”地一下子站起来了。仿佛春深就是火种,把他点着了。
于大干脱下鞋子,抓在手上,动作特别的连贯、麻利。他又要对春深来顿“连环鞋”了。
“你这一天的,死哪去了。急死人了。”说着,鞋子就到了春深的眼前。
春深:“打,打,打。打吧,等我有了钱,我给你买条皮腰带,用起来方便。”
于大干闻言,一鞋底打在春深的头上,打得生痛。
春深想,他娘纳得鞋底质量太好的,比结实牌还结实。嘴上却说:“不痛,一点也不痛。”
于大干看春深那流里流气样,更是生气。又要打。
周菊红见状,下了炕:“他都他多大了,你还动手打他!”
春花裹着外套从里间出来了:“爸,我弟弟都快要走了,你还打他。”
春送赤着背、穿着碎花的大裤叉子出来了。他一直裸睡。他一把夺下了于大干手中的鞋,说道:“睡觉!”
就在一家人应该各就各位时,春深却像一只瘟鸡似的,绊了几下腿,就晕倒在了地上。
一家人慌了,于大干要过来掐人中。周菊红端来一碗水,想喷脸。春花在着急地叫着:“春深,弟弟!”“是不是要送医院啊。”
这时,春深缓缓地睁开了眼睛,说:“我饿。”
周菊红松了一口气:“等着,我给你擀面条。”
多少年之后,春深已经成为大老板了,人们问他什么最好吃,他说“面条”。
一大碗热汤面下肚,春深睡了个好觉。真美!
第二天一早起来,家里人都去下地了。春深也向自家地里走去。周菊红、春花在菜院子里。村里给每家每户分了一块小菜地。春送在麦地里扎假人,麦子快熟了。他不能让小鸟
抢夺了自己的胜利果实。尤其是曾当过“四害”的麻雀。没见父亲于大干,他可能又到什么地方砍枝条去了吧。过两天,种芸豆、西红柿、黄瓜要打架子。
春深走向麦地时,春送已经从地里走出来,站在了小道上。
见到春深,春送:“又闲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