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叔走过来围着骆飞从头到脚又看了一遍,再没发现什么可疑的地方了,才放下心来,拍了拍骆飞的肩膀,换了个口气说:
“我以为你小子又要逃课去网吧玩游戏呢,电子游戏可不是什么好东西,玩物丧志,知道吗?”
“知道,知道,那些东西我早就不碰了。”骆飞立即随声附和。
李叔见骆飞态度良好,一副谦逊不敢怠慢的样子,心情大好,清了清嗓子,准备再多教导他几句。而骆飞见状则十分清楚,李叔这是来了兴致,又要开始一通长篇大论了。于是,他赶紧表现出满怀歉意斗志昂扬的样子,说:“不好意思啊,李叔,我上晚自习快要迟到了,我这就回学校去,一定好好学习,不负众望!”
还没等李叔开口,骆飞早就一溜烟地跑出去了好几米,硬是把李叔提到嗓子眼儿里的话给生生地给噎了回去。李叔心有不甘,冲着骆飞的背影大喊:“小飞——一定要记住——现在努力学习——将来才会有享不完的清——福——”
骆飞头也没回,直接大声地回复了三个字:“知——道——了——”
直到听见从空气中缓缓飘过来的“知道了”,李叔才不甘心地摇摇头,叹了口气,拎着那袋垃圾趣地走向垃圾箱。
这是一个既老旧又昂贵的生活小区,建成于二十世纪八十年代,至今大概已经有三十多个年头了。小区里都是低矮的五层楼房,是用那个年代特有的大约一掌见长的红色方砖一块一块地垒砌起来的。老楼房原装的黄绿色木质窗框早就在多年风吹、日晒、雨淋的作用下褪色变形,被人们陆陆续续替换成了铝合金或塑钢材质的窗框。窗框上的玻璃也变成了一大块,像一只只大眼睛明亮而深邃地反射着耀眼的阳光。那么多只大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周围,一片又一片的小平房消失了,一座又一座钢筋混凝土外加玻璃墙的现代化高楼大厦拔地而起,立交桥、磁悬浮穿行其间……在空调盛行的那些年,人们在老楼房上打孔、插管,没过几年砖红色的老楼房上就挂满了一个个白色的空调室外机,后来,人们又加粗了电线,拓宽了管道,把一层又一层的线路和粗粗细细的管子架设在老楼房的周身。老楼房不说一语,稳稳地站着,静静地看着,世界在它的眼前日新月异地变迁着。
可别小看了这些老楼房,因为地处大城市的中心地段,老楼房的周围不仅有一圈高档商户,更是有一圈重点学校,从重点小学、重点初中到重点高中,一条龙。这样经典的学区房,毫不夸张地说,可谓是寸土寸金,多少人挤破了脑袋想买都买不到的,所以,说它“昂贵”毫不为过。
快到晚饭时间了,小区里的空气中弥漫着各种饭菜的香味儿:炸带鱼、烤鸡腿、糖醋排骨、青椒肉片……这些诱人的味道让每一个下班回家的人都不由得加快了脚步,然而对于骆飞来说,这些味道加快的却是他离开家的脚步……他从六岁起就和爸爸妈妈一起住在了这里,对于这个地方,他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他压低了帽沿儿,卯足了一口气,跑出了小区的大门,穿过马路,走在一条古老的护城河边。
在靠近护栏的地方,骆飞放慢了脚步,把右手高高地举起来,伸出栏杆,在半空中用力地一甩,那枚一直攥在他掌心里的号码芯片便远远地、远远地掉进了奔流的护城河里。
小小的芯片掉进漆黑的水流里,声息。
他,也仍旧是头也没回。
这一次,他不想再去找一个更偏僻的网吧过夜了,而是想要离开,彻彻底底地离开,离开这个城市和这里的一切!并且,他选择把手机里的号码芯片也一并销毁,让那个标记着他存在的信号在整个地图上消失,永远地消失,彻底地消失!
这一次,他精密筹划。
这一次,他心如死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