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李很大方地从自己的行李箱里翻出来一个旧床单递给骆飞,又拿出两件厚实的衣服叠成一摞,给骆飞当枕头。骆飞道了谢,从小李手里接过东西,把旧床单铺在床上。放好“枕头”,他直挺挺地躺在床上,他已经不饿了,但是很累、很困,嗅着空气中略微霉湿的味道,听着不知是哪张床上的员工谈论着今天看到的美女,很快就睡着了。
第二天早上,天还没亮,骆飞就被叫起来去后厨卸货。他要把一筐又一筐,一捆又一捆,一兜又一兜的食材从小卡车上搬下来,送进餐厅后厨。然后在上午十点钟之前,把堆得像小山一样的蔬菜择洗干净,该削皮的削皮、该切块的切块,并将这些处理好的食材分类摆放到后厨的厨师作业区。
卸货、择菜、洗菜,这些都没有问题,虽然骆飞力气小,但只要腿脚勤快,多搬几趟总是可以的,难的是削皮。骆飞不会削皮,在用削皮器给一个紫薯削皮时,不慎将自己左手大拇指关节上的一块肉皮也一起削了下来。
那个紫薯很小,当时,骆飞的左手紧紧地握着紫薯,右手拿着削皮器,没有注意到左手大拇指的关节刚好在削皮器的运行轨迹上。就在削皮器锋利的刀刃快速划过的时候,他感觉似乎是削到了自己的手指,于是放下紫薯仔细察看,才发现左手大拇指的关节上果然少了一块直径约一厘米的肉皮,露出了一层晶莹剔透的白肉,鲜红色的血丝正一点点从横切面渗出来,这时,他感觉到有些疼……
记得上一次流血还是在他很小的时候,他被一大块石头绊倒了,摔破了膝盖,红色的血从伤口处流出来,他吓坏了,放声大哭,妈妈急忙跑过来,查看他的伤口,然后把他扶起来,一边奚落他跑得太快不好好看路,一边把他带回家里涂抹药膏。在那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骆飞都没有再奔跑过,当然,也就没有再受过外伤。况且学校里也是禁止在课间乱跑的,这也是他和他的同龄人都很少受伤的一个主要原因。尤其是上了初中以后,不用学校禁止,学生们自己都懒得出去,平时除了去厕所,课间基本上都是在教室里坐着。一周几节少得可怜体育课,更是被主课老师明目张胆地轮流占用了。在这样的环境中长大的孩子们自然是没有什么机会流血受伤的了。
大概几秒钟后,骆飞手指上的血开始从那个横切上大股大股地往外冒,像决了堤似地流在他的手掌上、胳膊上、地面上,鲜红鲜红的一片。骆飞被冒出来的血吓坏了,惊恐地大叫起来:
“小李!小李!”
听到骆飞急促地呼叫声,小李还以为出了什么大事儿,赶紧跑过来。他看到是骆飞的手指被削掉了一块皮时,松了口气,嘟哝道:
“没关系啦,只不过一点点小伤而已,不用这么大惊小怪的。”
“小伤……”骆飞心中充满疑虑地看着小李,心想:“这……叫小伤?”
小李拽着骆飞的拇指带他来到洗手池旁,用清水给他冲洗伤口,洗完又拽着他的手臂用力地甩了几下,把手上的大水珠甩掉,然后扯出了一张餐巾纸按压在伤口处,几秒钟后,他抬起骆飞的手臂,把受伤的拇指举到眼前仔细看了看,说:“没事了,你看,都没有什么血啦,很快就好了。”
骆飞仍旧是一脸不知所措的样子,半信半疑地看着小李,小李看了一眼他的样子,忍不住笑出声来,说:“瞧把你吓得,你放心吧,不骗你,真的是一会儿就好了。还有,你不会削的话就削慢一点咯,一下一下地削,看清楚了再削下去嘛。”
“可是……”骆飞低下头愧疚地说:“我……怕十点前削不完……”
“哦,这样啊,你别着急啦,”小李斜着身子透过窗户看了看厨房另一边的墙壁上挂着的钟表,说:“一会儿我忙完我那边的事情就过来帮你削,保证你能按时完成任务。”说完他拍了拍骆飞的肩膀就出去了。
骆飞独自待在水池边,有些伤感,他发现又有一些血从伤口处流出来了,他学着刚刚小李的样子,又打开水龙头冲洗了一下,直到没有血流再流出来,才甩了甩手上的水珠,回到工位上。他继续给小紫薯削皮,但这回的速度明显慢了许多。他知道,对于这样一份工作,他既缺乏力量,又缺乏经验。他讨厌这样能的自己,可是他别选择。他从小到大都是被娇生惯的,从没做过家务,很少锻炼身体,所有的时间都用在了写作业和上辅导班上。作为幼小的被抚养人,他又能怎样呢?只能接受,接受父母给他的一切,幸与不幸,能与不能……父母爱他、宠他、不辞辛劳地包办了所有的家务,不惜重金地购买了各种名师辅导课,对他的照顾微不至,可是,他却因此而变得笨拙、软弱、手缚鸡之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