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可否认,一向正直如钢的张海潮被一个口头承诺打动了。
汽车驶出县城,驶上大道。而这时的张海潮正被诱惑动摇着,一面是利益,一面是职责。想到职责,他还想到很多人正在自己看不到的地方谋利,要不然今天的行动也不会如此孤掌难鸣。想到利益,他却什么都没见到,只得到了对方的一张空头支票,他不知道所谓的表现会是什么样的回报。就这样,汽车行驶着,他纠结着,却不自觉地就放松了对两辆车的监控。好在,两辆车再次上路以后都守起了规矩,速度正常,一前一后。
不久,三辆车到达目的地,很多满载车辆已经在停车场里等候。张海潮趁罐车调整方位停车之际,与目的地工作人员进行了资料交接。只不过,他递交了两张拉运凭证,却只在一张上面画上了自己的名字,寥寥几句,说明原委,便跳上皮卡,扬长而去。等过后司机打来电话质问,他只说车辆脱离视线,因此他没办法保证车里的东西还是原来的东西,对于不能确定的东西他盖不能认。他还说如果要追究罐车脱离视线的责任,他愿意配合调查,甚至接受处理,至于没有他的签字车能不能卸,他可不管,任凭司机八仙过海,与他干。理直气壮地说完这些,他挂断电话,算是回怼了司机,因而心生欢喜。他虽然被诱惑,并产生动摇,但经过深思熟虑后却还是选择不相信别人的空头支票。至于下次,还是一样,没有真金白银放到眼前,他还是盖不能认。
皮卡拐上大路,原路返回。张海潮打完电话便陷入深深的思虑,他怕自己的司机怀疑自己有猫腻。少卿,为了试探司机,张海潮主动挑起话题,问道:“老郝(黑),你是当地人,为什么开起了皮卡而不去偷?”
“怎么不偷,只不过我偷那会儿这些人还不知道在哪儿。”司机满是得意和骄傲,一副过时把戏早不愿玩的不屑态度。
“真敢说,不怕有人找?”张海潮正色注视司机,惊讶道。
“贼不打三年自招。在这个地界你随便问,谁敢说他以前没有偷过?就说你总盯着的李家那谁,我们以前是一伙儿,还有张家那谁,在这一行上他是我徒弟。有没有听说王家以前有个儿子开车摔死?那是我同学。他就是偷的时候被发现,逃跑时慌不择路出的事儿。他出事儿那天,他们在那边,我们在对面。他开车冲进沟里的时候我刚好看见……”司机说起自己的亲身经历时头头是道,辅以手势在空中比比划划,像是在讲述一段辉煌的过去。
“怎么现在学好了?挣了大钱金盆洗手了还是死一次人胆被吓破了?”
“挣大钱?呵呵。”司机听到挣大钱,更是自嘲般冷笑两声,道:“你看看,凡是偷的,有几个有钱的?钱好挣,不好花,来得快,去得也快。真挣到点钱的,不是被抓时交了罚款,就是赌博输光了家产。”
张海潮一想还真是,凡是听说的,好多家中都有那么一两个有前科的,并且那些“久负盛名”的惯偷貌似都好赌。虽然坊间都传说谁谁靠偷挣了多少钱,可事实的确如司机所说,几乎没有一家的日子是过到人前的。对于这种情况,他不知该如何置评,只能感叹三个字:“都是命。”
司机继续道:“再看看成天靠偷过日子那些,老婆跑了一大半。老子好偷儿子也好偷,老子好赌儿子也好赌,没一个走正道的。我怕影响儿子。”
张海潮笑道:“老鼠的儿子会打洞,这是子承父业,社会上有官二代、红二代,你们这儿有偷二代、赌二代。”
司机又是呵呵两声冷笑,道:“从学校出来时没啥好行当,大家都偷也就跟上偷,偷来偷去好几年,也没混出啥名堂,反倒落了个贼娃子的坏名声,还染了一身吃喝嫖赌的坏毛病。后来形势不行了,靠偷来钱越来越难了,想了想,还是得抓紧谋个正经行当,这才凑钱买个车。”司机感叹自己过去几年浑浑噩噩的人生,手握方向盘,一本正经,那语气大有青春不再的悲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