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海潮不知，他所想要偷师学艺的这些人也都是菜鸟一窝只懂皮毛，关于股票走势都是各执己见，各有说法，但事实是大好形势下每一个人都能从中赚到钱，所以他们说的都有道理，他们都是成功者。
办公室这些虚浮的人想要真正做到三缄其口基本不可能，张海潮想从他们中间探到炒股的大概只需要两天即可。张海潮勤快，隔一段时间就会在办公室绕来绕去问问大家有什么忙需要帮助，他要撩拨起这些人聊天的兴致。都不需要帮忙的时候他会在最前面接待区的大沙发上看杂志，再过一会儿则继续撩拨。他只需要这么轻轻一搅，那些才安静下来埋头研究走势的人便会再掀一波讨论高潮。聊天中，张海潮探听到主任买了某化工、某水泥，上周涨幅都在十几个点，而他的投资规模也从最初的几万块试水逐渐增加到了几十万。旁人惊叹主任年纪轻轻哪来这么多钱，是不是把老爷子给其买的婚房抵押贷了款，主任回说眼红你也押，看来他被人说中。张海潮还探听到人事岗上的大姐从三月份入市到四月份已经盈利十几万，照此下去她准备让老公换一台宝马五系。即便回报丰厚，她还是常常懊恼卖了哪支买晚了哪支，虽然她闭口不言投入了多少，但大家总是言辞凿凿地说一个数字定做她投资的规模，三十、五十、八十？不管多少她都会一口否决：“哪有那么多。”培训岗上那个平时唯唯诺诺的胖婆娘总爱打听别人买了啥，她是个最没主意、最爱传闲话的大喇叭。
张海潮暗喜，心说自己虽然又是被站长一脚踢出，进了机关打杂，但福祸相依，反而随之就来了赚钱的机会。他找了个时机就钻去主任办公室请教，他得问清楚股票怎么炒账户怎么开，网上搜罗一圈，全是推荐这个软件那个软件的，没有一个清清楚楚地说明去哪开户、都带什么、将来怎么买又怎么卖。主任言简意赅清楚明了，告诉他带上身份证银行卡，去证券公司营业网点就可以了，到那里会有人给你解释清楚。
可是，情况搞清楚以后，他一直找不到机会跑出去大城市里开户，他如今猫在山沟沟里计可施，每天心急如焚、寝食不安。偏偏这个时候培训岗上的胖婆娘刺激主任说他天天密谋自己大碗喝酒大口吃肉却不给手下人一口汤喝，她拉大家一起围攻主任，想从主任嘴里套出一点消息出来。主任最烦这个养尊处优闲着没事儿爱搬弄是非的中年胖女人，但也喜听别人主任主任地叫他，便说：“我把你们拉到一个群里，自己去听专家分析。”众人雀跃。张海潮也积极地让主任把他拉了进去，从此，每天看着群里一条一条看似山珍海味的信息跳出，极其诱惑，而他却吃不上，他因此更加地坐卧不安，急不可耐了。
主任把大家拉进群里，不忘叮嘱众人，说：“以后在办公室都注意着点，少谈论没用的东西，领导听见影响不好。”
胖女人为首表态遵命，忙坐回自己的格挡里。办公室里有人爱调侃她，说：“肥肥老师，跟上狼吃肉，跟上狗吃屎，你跟上主任好好吃，看能把你吃成什么样。”
胖女人脸沉下来，操着她的尖嗓微怒道：“会不会说话？我是猪你是啥？是猴。看你尖嘴猴腮，有没有点男人样？”
主任再次强调：“不许吵闹，声音都放小点。”
“不是，主任，你听有他这么说话的吗？我又没挣多少，办公室里哪个不比我挣的多？都说主任买得好，我也想跟上主任吃点肉，有本事他别进群，主任你把他从群里踢出去……”胖女人不光爱搬弄是非，还擅长溜须拍马。
年轻主任的马屁受不住胖女人两拍，忙止住道：“都没什么技巧，形势好，买什么都能赚，站在风口上，猪都能飞起来。”说完，有人又先笑起来，接着是所有人笑，主任自知不妙，强调不能再笑，转身看胖女人时，她的脸色已成墨绿。
这天下午，班后会结束，所有人从会议室熙熙攘攘地往出走时，张海潮又听到了一条消息：自己才参加工作时所在的那个站居然有一个工人四个月炒股赚了两百万，办了请假手续专职回家炒股去了。有人说如果自己也能挣两百万，不要说今年请假，以后都不会再来了，炒股多挣钱啊，还上的什么班？有人说工作是饭碗，炒股是投资，谁会为了投资砸掉自己的饭碗？再说了，谁会嫌自己钱多？
炒股形势这么好，一天都不能再等。张海潮和女朋友聊天时有意意说到这个话题当做试探，原来她妈也在悄悄炒股。她爸的单位管得严，不允许国家干部炒股，所以两口子就绑在了一起。女朋友劝他不要炒，还说七年前她爸妈就昏过头，赔进去好多。
张海潮拿自己听来的知识给女朋友普及，他说上次牛市大盘冲上6000多点才回落，而目前大盘才在4000点，他要她转达给她爸妈放心去炒，经济发展，水涨船高，这次的牛市只会比6000点高，6000点以下绝对安全。
小女生对这些东西当然不感兴趣，自觉乏味，却听着男朋友滔滔不绝，因此很是烦躁。
本来在女朋友建议他不要炒股之前，他还抱着哄骗女朋友去开户的希望，现在女朋友如此态度，他便再也开不了口。思前想后，他终于想到还有老家的姐姐可以帮忙，便忙把电话打给姐姐，然后根据自己在地图上查到的证券公司的信息告诉她第二天拿上身份证，到银行去办一张银行卡，一定要开通网银和手机银行，再拿上身份证、银行卡去城北车站对面的证券公司营业网点开户。他没有过多解释，让姐姐只管开就完了。
姐姐的账号很快开过来，此时的时间指向四月底。
当终于手握账号的时候，张海潮才意识到股票涨跌并不是三块五块的事情，而是百分之三百分之五的事情。他为此敲自己头，每天听人议论都没有注意，直到这时才明白这百分比的账是这样算法，真是猪头。他把他微信上、卡上、支付宝上所有的钱全都盘点在一起，却发现一向认为不缺小钱只缺大钱的自己居然真的只有三万块，这是全部家当。他为此又拿出本子给自己算账，截至七月自己就将工作两年，第一个半年没有奖金，但工资固定，由此算来，收入可见，工作以来15万算是保底收入。这么多钱花去了哪里？他列举以下几项：
去学校找女朋友来回路费及杂费开支单趟多少元*多少次，合计多少元；
在校外租房生活及游玩开支单次多少元*多少次，合计多少元；
回家来回路费及杂费开支单趟多少元*多少次，合计多少元；
合计给老人多少元；
两台手机多少元。
……
这是有迹可查的花销，只占了一小部分，而大部分去了哪里？打麻将、吃喝、礼尚往来、手机费……
张海潮绞尽脑汁在想，两年来居然大手大脚糟掉了这么多钱，真是细思极恐。看来确实应该精打细算过日子，即便如此，很多必要花销虽小却长如流水，加起来也是一笔不小的数目。
五月第一周，张海潮按照炒股群里专家推荐的股票去买，满仓，因为他已经清楚炒股基数的重要性，满仓将会受益最大。买入之后，他每天查看，却不会动，他盯住百分比和账户总额，在两者之间来回切换。截至5月8号收盘，数字不再变化，收入一目了然，足有六千之多，剔除零头用整数一算，收益居然高达百分之二十。张海潮非常惊讶，看来真的是贫穷限制了想象，钱居然有这种挣法。他总听人说在股市里再多的金钱也只是数字，如今看来他能理解的就是由三万变成三万六千一百七十七，光是看着这数字就让人兴奋。
下午，领导早走，休周末去了。张海潮却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活跃，他感受到了数字变化带来的喜悦，他被数字刺激了神经，他引诱大家聊起股票的话题，他很想听别人聊，也很想自己跟别人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