介绍完信用贷的所有特点,业务员坦言说办理信用贷除了利息,还需要收取手续费。张海潮一听,特意留心,他非常顾忌这种很有可能会暗藏骗局的信息和流程。业务员说,助贷联盟作为金融服务机构从中抽取服务费很正常,也被银行允许,如果不被允许,他们是不能帮客户办到一笔贷款的。当然,她还说手续费以贷款到账为准,贷款不到账一分都不会收,只是话说前面,将来好算。张海潮问到业务员贷款联盟会收多少手续费,业务员说不足百分之七,对,与利息加起来全年还不足百分之十,这已经压到最低,你看这么多人不是都在做吗?他们不是都没有嫌高吗?做大事的人最愁的不是贷款利率的问题,而是贷不到款的问题。她说真有本事的人把银行的钱贷到手上,拿去做过桥自己挣利息,拿去炒房炒股都可以。她说去年房价的涨幅也不止百分之十。再说了,做成一笔贷款,一用就是三年,这三年世界会发生很多事,三年后用这笔钱做成了百万富翁也未可知,怎么还会在乎这几个钱的利息。业务员软硬兼施,账算得麻麻清,道理讲得麻麻明。张海潮起初一算感觉利息确实高,可是经过业务员这样一算,却又感觉还能接受,拿去炒股只需一个涨停的问题。他甚至想,这样的利息,也就比正常贷款高出六个百分点而已。他这样想,仿佛那四个百分点的利息不是他的一样。并且他还想,没准真的如客服代表所说,三年之内发生什么还说不准,三年后自己将是百万富翁也未可知。
最后使张海潮做出决定的,既有客服代表高超的算账能力,还有自己的面子在心里作祟。在业务员嘴里,他和其他办贷款的一样,都是干大事儿的人,他仪表堂堂,接受着她的吹捧,不想在人前被看扁。张海潮最后决定了,做三十万的先息后本,他认为以他目前的收入,对于一个月一千多的利息完全可以承受。
张海潮在业务代表的帮助下签完一系列资料后,是在下午下班以后被助贷联盟工作人员带到银行走的审批流程,说是绿色通道。第二天上午,贷款审批下来,张海潮当即被别人要走五万块的金融服务费。张海潮惊愕,不是一万多吗?一个粗壮大汉说了,三年的服务费,他拿出金融服务协议给张海潮看,对,没,是三年五万。他被告知,每年的这个时候都要回到贷款联盟,由贷款联盟帮助他向银行回款,然后再由银行重新放款,中间不再收取任何费用,这是贷款联盟的售后,放心即可。张海潮不得不忍痛提取五万现金交到贷款联盟,好在他的卡上还有二十五万。于是,他带着卡里的二十五万,登上了回程的火车。
在回程的列车上,张海潮很快平复掉了被人收走五万的揪心和难受,他再次拨动自己的算盘。张海潮想,自己目前账户有五十五万,而负债却有六十六万,他需要选好股票,挣到两个涨停先平掉净负债的十一万。当然,如果股票翻番,他不仅能回本,还能大赚,这就是基数大的好处。
很快,时间来到2018年年底,张海潮以站长身份重返基层第一年,他面临了一件极为头疼的事情——吃猪肉。腊月,正是西北农村杀年猪、腌猪肉、吃杀猪菜的时间,这场杀年猪活动时间集中,声势浩大,景色忙碌。
杀年猪时自然要借机请头头面面的人物吃杀猪肉,村上、乡上,都要邀请。对于主家来说,能邀到各层人物是一种荣耀。而企业,因为与老乡、村上、乡上会产生很多联系,不论是干部还是职工,大都在受邀之列。张海潮因为是新来乍到,还没有与老乡打过太多交道,并且广泛传闻其送礼不收,老乡在邀请他时很是扭捏,不知怎样上门发邀。最先请到张海潮的是村支书,他与张海潮打过多次交道,并且与站上党支部书记熟识,因此他的邀请分量很重,不容忽视。
张海潮收到邀请,只能前往,他与自己的支部书记一同。二人商量一番生怕势单力薄会吃亏,又约上两名大酒量年轻职工,作为保镖,一路护送。而年轻人,能与站长书记沾光,吃土猪肉解馋,他们很是高兴。
饮酒之时,不知是谁提到了民间借贷。这本与张海潮关,但他受钱刺激,便两耳竖起,留心试探,最终探得了大概。村支书作为一方势力,在村上、乡上、县上、企业上有很多工程,而工程前期需要一笔数额不小的垫资,村支书没有那么多钱便要贷款,但贷款却只能贷到十来八万,大额来源便是民间借贷。众人拾柴火焰高,老乡外出打工挣回来的钱、田里种粮食收成的钱都会借给村支书用作周转,利息一分,一月一分,远高于银行存款,比较诱人。外加村支书有权有势有工程,借出去的存款有保障,老乡与村支书互惠互利,乐于出手相帮。
恰巧,张海潮在炒股之时误打误撞,重仓买入的股票突然重组停牌,这让他看到重大利好的同时,深深地感受到自己股本太少,他便想到了民间借贷。于是,他让外雇工们帮他打问,他编谎,说他外面有工程,工程款还没结回来,但要赶在年前先将工人们的工资发下去。所以,他需要临时拆借。
外雇工们说,民间借贷利率不低,如果临时周转,他们建议张海潮找朋友帮忙,尽量不要在民间拆借。然而,张海潮早算过账,他让外雇工们尽管去打问便是。他想,一万块钱一年的利息才是一千二,而自己一年有十几万的收入,即使从民间贷款一百万,利息的总额他也能承受。
外雇工同样放出话去,说站长手上有工程,需要贷款。张海潮不收礼,在外雇工中有很好的口碑,外雇工们也很想找到机会和他攀上关系。他管理能力强,众人也都相信他不会安于在单位拿死工资,都认为他这种人在社会上有工程很正常。他有工作,有职务,酒品好,老乡们更是相信他的还款能力和还款意愿。因此,很快就有外雇工找到张海潮,说有人愿意给他贷款。张海潮问能贷多少?外雇工将愿意贷款的老乡亲自带来,老乡说玉米卖掉,手上也就三万。张海潮心切,说苍蝇蚊子都是肉,三万也不算少,当即便要写借条。外雇工说没必要写借条,他们相信站长,抛开人品不说,站长是有单位的人,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他们这样说是在给准备放贷的老乡吃下定心丸。但张海潮还是坚持要写,他说亲兄弟明算账,写下借条有保障,便白纸黑字红手印,当面写出了三万块的借条。只不过,在商量利息的时候,老乡说现在的利息都已经涨到了一分五,张海潮虽是微微一愣,却也还是选择接受,因为他不能因为五厘的利息让别人把自己看扁,况且,他手上还攥着马上就会翻番的五十五万的股票。
有了第一笔的三万,也是因为这个利息一分五,外雇工们更显得踊跃不少,甚至有人将自己的钱拿来,以亲戚的名义借给张海潮,因此,张海潮的集资数额快速增多,一周后,通过多条渠道,他共在周围老乡处贷到五十万,他的账户余额持续走高。同样是一周后,张海潮选中的股票复牌,却是重组失败复牌。好在,虽然没有重组成功,复牌后还是接近涨停,这让张海潮既看到了炒股挣钱的希望,也坚信着日后重组的希望。
乌龙之后,张海潮账户余额一百一十万,可见负债一百一十六万,净负债六万。当然,张海潮永远都会忽视随时都在产生的利息,因为他正沉浸在账户余额漂亮的数字以及对百万资产的憧憬里。
2018年,还有一件事对张海潮有刺激,那就是李茹燕研究生毕业了,她工作时与一个南方男友一起回了东北。行业原因,就业面窄,她正和张海潮的一个大学舍友在一个单位。大学舍友见李茹燕眼熟,发来照片让张海潮辨认,张海潮看后愁肠百转,悲从中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