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恩十七年,慕家二郎随父平镇北夷,殉于殺场,年仅十九。
昌惠八年,慕家四郎于嘉庆关外遇羌人突袭,引羌人落崖,同归于尽,时年二十一。
昌惠十四年,慕家三郎领兵镇压藩乱,以少敌多,连斩敵军四猛将后体力不支,不慎阵亡,时年三十四。
同年,慕家五郎于羌人强攻袭城时,救下嘉庆关外被羌人绑走做诱饵斩杀的汉人妇孺百姓,身中毒刃,毒发身亡,时年二十。
昌惠三十三年,慕老将军与长子支援属国金昌,遭金昌与乌蓬合围,中计遇伏,于悬谷口浴血麓战,英勇殉国。
……
慕家的儿郎,打从一出生起便注定要投身殺场,只有慕家大爷与三爷成了亲,大夫人在生小女儿慕晚莹时难产而终,而三爷却因连年征战伤了身,儿女,其他几位,连亲事都未曾定过。
战场情,刀剑眼,不知哪日就会殒命,怎能误了女郎们的大好年华。
人丁不济,慕家渐渐没落,到了慕晚意这一代时,府中收留了旁支孤女,二人早早生情,结为连理,可惜嫂嫂慕氏仅有过的一回身孕还不幸落掉了,之后身子便愈发不好,夫妻二人又连年千里相隔,实难相见。
来的路上,言清漓想着绝对不能在慕老夫人面前太过悲伤,以免惹得老人家跟着难过,可是,真当见到这位白发苍苍的老人时,泪水根本不受她控制。
她跪伏在慕老夫人身前,将老嬷嬷送来的皮子护膝系在她的腿上,哽咽道:“外祖母,您一定要保重身子,您还有表哥表嫂,还有小表姐,还有漓儿,还有之恒哥哥……“
与楚家亲人逝世时的悲伤痛苦不同,楚家受奸人所害,她尚有仇人可以去怨恨,绷着一口信念去努力活着。
可是慕家的亲人,一个接一个死在战场上,死在保家卫国的大义之中,看着那一座一座多起来的牌位,感受一日一日越来越安静的府邸,那种悲凉孤寂与可奈何的伤怀,雾气重重地弥漫在慕老夫人身上,她只能眼睁睁看着,帮不了,也驱不散。
恨谁呢?恨战争,恨敵人,恨这混乱不安的乱世吗?
慕老夫人缓缓回神,低头看向膝下泪眼模糊的姑娘,安慰地摸了摸她的发顶:“外祖母碍。”
说着,又叹息一声,浑浊的眼睛复又看向那几座牌位,隐有水光闪动:“习惯了。”
这一句直让言清漓的眼泪如断了线的珠子。
言琛向慕老夫人跪下:“外祖母,之恒会去向陛下请战,定要亲自前往金昌。”他重重一叩首:“之恒向您保证,一定会将外祖与舅舅的首级完好带回来。”
此刻,慕老夫人布满皱纹的脸上,终于声滑下泪水,很快,她目光中又现出凌厉之气,沉声道:“好!外祖母信你,出征之日,外祖母同你一起去嘉庆关,我慕家世代守护嘉庆关,老爷与大郎也将埋骨在那里,我必须亲自去送一送他们。”
言清漓忙道:“外祖母,漓儿与您同去,路上也好照顾您!”
慕老夫人却摇头,攥住她放在膝上的手道:“好孩子,有你兄长护送,不必担心外祖母,路途远,外头也乱,你就好好呆在盛京,这里安全。”
慕老夫人执意不带她,言琛进宫后,言清漓想多陪陪慕老夫人,便留宿在了慕府。
只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夜里,慕老夫人好不容易安睡后,言家又来人寻她,说是伶妃早产了,孩子说什么也生不下来,已经命悬一线。
天子宠妃,宫中太医们皆法近身诊治,昌惠帝这时想起了他当初兴起之时提拔的掌医女史,便叫了内侍去言府宣人入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