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然点点头。这几个人正围着全息影像，画面暂停在一栋灰白的小楼。这小楼似曾相识。
胖子看出他的疑虑，解释道：“这是那栋爆炸的实验楼。我们刚刚开始。”
“实验楼共有8层，地上5层，地下3层。负三楼有两个主实验室，实验室B发生了爆炸，造成相连的实验室A天花板坍塌。以下是调查的详细情况。”
莫然记起来了。
“淡抹寒江”横空出世时，这栋不起眼小楼霸占媒体封面长达数年之久。这么多年过去了，真是一点变化都没有，还是这么……朴素。也许我们行事也该低调一点，莫然心想。
“森失海屿，男，41岁，主研究员。他习惯在夜间工作，一般是晚上8点到早上6点。3月29日有两位研究员配合他工作。这是星野秋平，女，29岁；这是黄新，男，33岁。这是下午6点的监控影像。星野秋平在实验室A，为提取托烷生物碱类药物做准备；黄新在实验室B，为第二天的实验做准备。实验室B有5只高压反应釜，黄新检查了泄压数据，然后打开了2号釜的手工泄压阀。2号釜就是后面发生爆炸的那只釜。晚上7点55分，森失海屿来到实验室A，他先在操作台下达取料指令，然后让星野秋平去负一楼仓库取料。这是每次实验前的常规操作。8点05分，森失海屿进入实验室B。8点11分，森失海屿停在2号釜前，正在录入检修指令。就在这时，2号釜的安全警报突然响起，紧接着釜盖和安全阀同时崩裂。釜盖迸射向天花板，击穿楼顶后打进负二楼房间的墙壁。安全阀径直射向森失海屿，从右眼穿入后从后脑穿出，最后打进他身后的墙壁。森失海屿当场死亡。紧接着，楼顶的喷淋头管道爆裂，天花板被大量消防水冲开，天花板整片坍塌，压住了实验室A里的黄新，黄新在送往医院的途中死亡。”
监控影像暂停，画内声音继续说道：“爆炸造成负三楼两个实验室天花板坍塌，两人死亡。实验楼当时还有4名研究员和3名警卫，爆炸发生后这7个人全部安全撤出—包括在负一楼的星野秋平在内。”
虚拟人切换画面继续道：“我们的调查结论是，2号釜压力控制装备发生故障，导致黄新误地启用手工泄压加快进程，结果造成2号釜自爆。事故直接导致森失海屿死亡，爆炸产生的次生灾害间接导致黄新死亡。”
“这个调查结论，跟警方的结论完全一致。试金石的警卫和教授也确认了。”
“但是？”莫然问道。
“我们参考了试金石提供的过去1个月的监控影像，”胖子若有所思地说，“阿米莉娅提出了三个疑点。第一，当晚森失海屿的工作地点是实验室A，他并不需要进入实验室B；第二，检查反应釜泄压，一般都是辅助研究员做，森失海屿很少亲自参与；第三，就算森失海屿发现数据异常，黄新就在隔壁，他应该喊黄新过来处理。森失海屿工作了八年，这是他第一次亲自下达检修指令。”
“这三点确实可疑，但并不会改变爆炸会炸死森失海屿和黄新的结果。如果2号釜在那个时点一定会自爆，即使森失海屿没有进入实验室B、不检查反应釜，他也会像黄新那样被实验室A的天花板压死。”莫然摇头说道。
“也就是说那晚森失海屿进入负三层实验室，论他做什么，都不会改变他死亡的命运，”胖子挑了挑眉问道，“黄新也在实验室，会不会真正的目标是黄新？”
“按你这个说法，当时实验楼里还有7个人，任何人都有可能是目标。”
“这叫合理假设……”
“等一等，”威廉姆打断胖子，说道，“阿米莉娅说的三个疑点，虽然没有改变死亡的结局，但是改变了他死亡的地点。”
“地点？”莫然眉头一挑，“你是说，森失海屿死在了实验室B，而不是实验室A？”
“这有什么不同？”胖子还没反应过来。
“森失海屿是在实验室B被安全阀射中死亡。如果他在实验室A，天花板不一定坍塌；即使坍塌，也不一定被压死。难道是因为这个原因？”莫然皱眉说道，“难道说森失海屿事先知道反应釜会爆炸？”
胖子摇头反对道：“被安全阀射中的概率得多小？被天花板压死可能性更大。也许他事先知道实验室A的天花板会坍塌，所以躲进实验室B，结果不幸被安全阀射中了？但如果事先知道实验室有问题，为什么不跑呢？待在实验室A赌运气，不进实验楼不是更安全？”
威廉姆冷冷道：“如果你事先知道有人想让你死，躲过这次，下次也一定会死。”
莫然听了同意道：“跟死在别人做的局里相比，死在自己做的局里肯定更安全。胖子，如果你知道自己必死，你会怎么做？”
“嗬，等一等……”胖子似乎想到什么。他迅速回放影像，嘴里还喃喃自语，他播到一个画面大喊起来，“就是这里！我说怎么老感觉哪儿不对劲，就在这！。”
影像里的森失海屿背对镜头走向实验台。台面上并排放着5只釜。他俯身看了看第一只釜。
“就是现在！”胖子指着森失海屿的后脑勺喊道。
森失海屿看完示数，扭头去看第二只釜。这动作平淡奇，看不出什么异常。胖子跟莫然对视一眼，重播了一遍。森失海屿低头看第一只釜，然后……
“咦？”莫然惊讶地倒吸一口气道，“他看的不是第一只釜，他在看右手的……腕带？”
“哈哈哈！”胖子得意地抖着肚子大声笑道，“我就老感觉这里别扭，就是找不到原因，这就对了！森失海屿是老旧派，你猜他手上戴的是什么？是块机械表！这个老狐狸，他是在看时间！”
“如果是这样，”莫然啧啧有声，“在爆炸前一秒看时间，森失海屿一定知道反应釜会爆炸，他是自杀？”
胖子撇撇嘴回道：“自杀需要搞的这么复杂？他亲故，也没买保险，这是三级实验室，随便泄露点气体就死了。再说了，森失海屿是遗传专家，又不是爆破专家，就算是他自己设计的爆炸，也不能确保反应釜把自己炸死。”
“8年前，森失海屿加入指南针研究所，”威廉姆平静的说，“然后淡抹寒江横空出世，试金石获得了巨大的财富。拘泥于细节，只会让我们低头紧盯脚下，生怕过摆脱迷途的路口，却忘记头顶的星空，北极星早已指明方向。我们不要去关注森失海屿是自杀，还是他杀，其实都不要紧。但是，为什么会发生这样的事情，究其原因，如果找不到明确的企图，最原始的驱动力，就是利益。”
“利益？森失海屿死了对谁都没好处。试金石在美容产业没有任何竞争对手……”
胖子还没说完，就被莫然打断：“森失海屿是诈死？”
“嘿，有道理！也可能是‘被’诈死”？有人绑架了森失海屿，并制造了他死亡的假象！”胖子恍然大悟道。
威廉姆沉吟一会，回放影像说道：“3月29日，8点05分，森失海屿刷脸进入实验室。16分钟后发生爆炸，森失海屿当场死亡。他的尸体被急救车送往医院。森失海屿没有亲人，他的遗体由阿米莉娅领取，按照他生前的意愿，尸体火化后撒入大海。”
“简直完美。找个替死鬼假扮森失海屿，短短16分钟的时间，没有人会发现森失海屿被调包了。如果是我安排，做成这样也不难。”胖子咂嘴说道，“可是，谁是替死鬼呢？调包一个大活人，涉及的环节实在太多了，那倒是一定会留下蛛丝马迹。”
“是的。”威廉姆起身示意安德尔斯，后者换上三个小杯。
“将计就计。我重新再来一遍。”胖子发现安德尔斯拿出的是黑麦威士忌，便一饮而尽道，“这就是我最佩服的地方，世界上最好的威士忌全都在你酒窖里！”
威廉姆轻抿一口，微微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