UG艺术是主流文化的边缘,充斥着幻觉和街头文化,听着感觉非法、隐蔽和小众。
UG的原意是“地底”。
“地底”在所有人类文化中都与死亡和来世的幽冥之界相连。
嘉平人把“地底”称为阴曹地府,西方人叫做地狱。
不同的是,地府是天庭的分支机构,地狱则彻底与天堂为敌。
地府标配判官、孟婆和一名代表司法公正的阎王,所有人各司其职,另有一位神仙地藏王菩萨,远离道场净土执意在此普度众生;地狱却仅仅是恶魔、死神和堕天使等恶势力的聚集地。
嘉平人死后变成鬼,在地府接受审判后或转世或轮回;西方人死后变成魂,在地狱被“尽的火焰焚烧,昼夜忍受痛苦”。
所以嘉平人并不惧怕鬼门关和奈何桥;西方人则竭尽全力避免堕入地狱、或者作弊以期得到永生。
生者亦有居于地下者。
例如,独自占据整个大洲的南陆,出产一种叫做游色的水晶。这种青白黄三色显色的宝石是世界上唯一不重样的宝石,深受贵族追捧,却仅能在白洞镇寻得。
矿洞中未打磨的原石呈现白色,这便是白洞镇名称的由来。
数千年的挖掘让整个小镇地下星罗棋布、洞洞相连。然后人们发现,地底常年20度的温度,相较于地表的40度,更加适居。于是他们把家、商店、酒吧、游泳池、教堂和博物馆全部搬进50米深的地下,让这个地处荒漠的小镇变成真正的地下城。
如果说白洞镇的居民主动选择迁入地下,那负责接纳黑暗、让城市变得光彩夺目的“地下城”则承受了更多被动的奈。
密如蛛网的下水道是城市的“地下城”。
废水散发着刺鼻难闻的气味,垃圾蔓延、老鼠丛生。
在这里,数万人跟小型啮齿类动物和各种冷血动物抢夺着狭窄黑暗的空间,试图换取遮风避雨的宁静苟延残喘。
阴冷、湿暗、拥挤、贫困、疾病和死亡与地下城如影随形。
今人如此,古人亦是如此。
时间不费吹灰之力就可以湮没文明和文化,想在历史浩瀚的烟云中寻得曾经存在的痕迹百不得已。
黑曜石场是个例外。
3000年前,妥拉有个叫做黑曜石场的城市。黑曜石场山峦起伏、沟壑纵横,经过长年风化水蚀形成的蘑菇型烟椎酷似月球表面,被称为“地球上最像月球的地方”。
这是地表。
地下,这里有一个“地球上最大的地下王国”。
地下王国由30多座地下城构成。地下城完全由人工开凿,最深处达到85米。洞穴般的房间延绵几百公里,城市之间还有地下隧道相连,规模令人咋舌。
每个地下城都配备完整的供水和通风系统,蜂窝般的地道布满陷阱,55米深的通风井设计精良,伪装的翻盖既能有效的防止被不怀好意的人发现,又能在战时立即变为易守难攻的堡垒。
地表向下多达十一层。生活设施一应俱全,设计更是科学合理。住宅、酒窖、厨房和餐厅被安置在最靠近地表的地方,马厩和养殖场在稍低的位置,教堂、学校、军械库、储水层和其他仓库依次向下。
最大的地下城拥有1200个房间--估算起来整个地下王国的居民至少有数十万之众。
彼时的辉煌反衬今日的黯然,纵横交的地下迷宫现已成为掩埋地下的废墟。
煞费苦心的目的早已不为人所知。但不可否认的是,3000年前某一天的某个时刻,某个种族出于某种目的,举族迁入地下并长期生活了千年之久。
正如安洁莉娜的先人做出的选择如出一辙。
金碧辉煌地下城堡,连接六条地下隧道。
他们的车厢行驶了十几分钟,然后抵达了一个涂成浅黄色的车站。
十几分钟可以开出二十公里的距离,森失海屿心想。
当嗡嗡的电磁声停止时,森失海屿耳边传来某种声音。
他感觉很陌生,他认为这是种觉。
紧接着墙壁向两边收起,阳光涌进隧道,照进他的双眼。
他直觉抬手遮挡,那一瞬间他猝不及防的看见了闪闪发光的湖水。
微风拂过耳畔,空气中是泥土和青草的气息。
湖水层层叠叠的向岸边涌来,有节奏的拍打着岸边的台阶。
他的手悬在半空,他瞬间失神。
他情不自禁的抽起鼻子,贪婪的嗅着清新温润的空气。
空气吸入肺中,他周身细胞如同吸食毒品般兴奋起来。
他更用力的呼吸。他闭上嘴,拼尽全力想让这口气停留的更久。这让他感觉醉氧般飘飘欲仙。他的视线模糊起来,身体变轻,似乎马上就要被风吹走。
“教授?”
有人在喊他。
他这才发现他正闭着双眼。
他看见尤文塔司用充满怜悯的目光看着他。
“太震撼了。请原谅我,”他望向清澈痕的水面,“但这些实在是太不可思议了!”
他指了指湖岸边繁树怀抱绿树掩映中露出尖顶教堂。
不规则的水面如镜晶莹,粼粼水光中倒映着树丛和黑色描金的房屋。金色阳光照进湖水,舞起令人眼花缭乱的光斑。零星的色彩在远处缓慢移动,有人正在湖边漫步。
“那个呀,是信使堂,”安洁莉娜温柔的挽起森失海屿的胳膊,“我们聆听内心的声音获得心灵慰藉,因为每个人都是彼此的信使。所以,我们每个城市都有一个信使堂。”
“每个城市?就像这个地方?”
“是的。我们把这样的城市叫做影子都市。这里叫北海,你看这个湖的弧度,是不是跟月牙形的北海一模一样?”
远处几抹色彩肆意奔跑起来,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几人缓缓向前走去。
“教授觉得不可思议,是因为还不了解我们。这都怪我,早就应该带教授出来逛逛。北海是我们的养殖场,这个人造光可以调节湖水的含氧量,所以这里的水质非常适合淡水鱼生长。这里还有我们最大的禽类养殖场,如果教授感兴趣,我们一会去看看。”
和风日丽,微风拂面。。
现在正是盛夏的时节。温软香揉挽在臂弯,闲步湖边。森失海屿抬起头,却没看见想象中的穹顶。光线和气体密织,高高的悬浮在头顶,云雾中洒下均匀的光线,令人难辨真伪。
湖水从最远处向岸边涌来,湖中水波荡漾,远处嬉笑声随风而至。
这里完全没有暑季的酷热,也许金色的阳光还能调节温度;或者也许这里纬度极高,暑季就该是这般适宜的温度。
他发现湖边繁茂簇拥的黄色花朵,像极了多年前他任教大学湖边的黄刺玫。
他记得那天傍晚斜日西山,余光横照,景色极美。他歪靠着假山,漫不经心的看湖中逐渐浮起青雾。后来他坐下,枝木繁茂的黄刺玫刚刚遮过头顶。当夕阳垂下后天空如同合上双眼。他低下头,怀中的脸庞紧闭双眼,睫毛微颤,她呼出氤氲湿润的香气令人心动。当他最终抬起身时夜幕已经笼罩大地,透过洁白朦胧的轻纱薄绡乍现几点明星,让他莫名升起一种支离破碎的伤感。
怀中拥的是谁早已忘却,记忆犹新的只有飞月南悬、江水夜寒的心境。
犹如此时此景,臂中挽着软香温玉,却似集聚了整个宇宙的重量,压得他喘不过气。思绪飘忽不定,脑海中不断响起一个声音: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他百感交集。
是的,为什么是我?
实验室爆炸,“森失海屿”被安全阀击中当场身亡。很久后,安洁莉娜意间提及,阿米莉娅领回了他的骨灰。他有时会想阿米莉娅会将他安葬在哪,又会不会时常祭奠?有时他又会被某种不知名的情绪触动,忆起他离家确实已经很久,久到他的死亡都不足以让久未谋面的亲人露面。
他从不后悔离家的决定。认识阿米莉娅前他没有后悔,之后就更不会后悔。
他认为认识她之前的他,跟之后的不是同一个人。
他已经记不清认识她之前的他是什么样子,也不知道那个他谁。他只知道,认识她以后,他才觉得自己是一个人--一个活人。
这对他很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