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新宇看了一眼在余海旁边自从他走到余海旁边就一直低头看着手机的岳凌,想起了上次和他在紫微星大酒店初遇的时候,就觉得岳凌的面容似曾相识,此时看到余海好像是恼羞成怒的神态,何新宇恍然大悟地笑了笑:“你还是在这好好做你的刑警吧。缉毒警这种经常要和离别与死亡相伴的职业,还是我来吧。师父一直以来的心愿这次总算是了结了,明年清明我也终于可以和你一起去祭扫师傅了。”
说着何新宇站起来坐到岳凌身后的位置,用一种恶作剧似的心态在岳凌耳边悄悄说道:“这家伙大学有一次喝酒喝醉了,说自己高中的时候有个朋友突然失踪,然后他整整一个暑假天天去那个朋友家门口傻站着,中暑了晕过去,还是被出门回来的邻居发现的。你说这家伙傻不傻。”
“何新宇你又偷偷说什么呢。”
“哟,这就吃醋了。我偏不告诉你,急死你。”
岳凌有些不知所措地看着眼前正在和何新宇拌嘴的余海,他们此时所说的话已经被他突然开始乱跳的心脏声所淹没。自从和余海重逢后,他一直下意识地把余海的言行举止都归结到这是他作为一名警察在破案在救人时的正常行为。此刻他脑海里又开始重现和余海的屈指可数的几次接触,他又感知到了另外一些温暖得令他想要落泪的情愫。好在此时有不少人,比如关击镇的一些村民,比如费清的父母,又比如终于振作起来的汪明毅,陆陆续续地也都进来了,余海逃也似的和费清的父母嘘寒问暖起来,此时进来的汪明毅见没有人,顺势坐在了岳凌的旁边,和他一起聊了起来。
法院的庭审以及最后的审判在可辩驳的证据面前一切都是那么地水到渠成,潘歧、张迪、刘一帆的死刑,以及其他相关涉案人员都按照法律章程判处了几个月到几十年不等的刑罚。盘踞在C市多年,在这几个月闹得沸沸扬扬的案件终于伴着这第一场冬雪在午后的消融而一锤定音落下帷幕。
结束后,何新宇热情地邀请岳凌、余海和汪明毅一起去吃饭。四个人本来根本不会有任何交集的人坐在一起,本来有些尴尬,但在何新宇的插科打诨中四个人居然相互加了好友,一起谈天论地了好几个小时,何新宇也有意避开了那些不愉快的话题,四个人回首往昔展望未来,像是认识了很久的朋友一样。
饭后,何新宇坚持要送已经有些醉了的汪明毅回家,然后使了个眼色给余海就没了人影。本来热闹的环境突然就剩了他们两个人在饭店门口手足措,最后还是余海先开了口:“我记得这里离南直新村还挺近的,我陪你走回去吧。”
岳凌点了点头。一路上仿佛是刚才的那番热闹场景还在感染着余海,他一直在滔滔不绝地说起了高中时候自己的各种事情,不知不觉已经走到了岳凌家楼下。因为是工作日的中午,早上又刚下过小雪,此时一片万籁俱寂,安静得他们二人仿佛都听到了对方急速的心跳声。
一路上一直一言不发只是听着余海侃侃而谈的岳凌,此时仿佛下定了什么决心,说道:“余海,虽然我知道破案抓人是你的本职工作,但是我还是要和你郑重地说一声谢谢,谢谢你救了我们家,让我父亲能够重见天日。还有八年前......我对你做了不好的事,我也要向你道歉。但是余海,我希望你知道,人是会随着环境的改变而改变的,我不可能再变成你记忆里的那个岳凌了。”
“岳凌......”
“而且人的记忆并不是那么可信的。也许因为我的突然失踪让患得患失的你在不知不觉中就美化了有关于我的回忆,你会记得我帮助你鼓励你的事,却只字不提我在失踪的前一夜做了伤害你的事,还有我总是会戏弄你的事。又或许你只是一直在感激我父亲对你们家的帮助,所以你才会对我......”
“不是的!岳凌!岳凌你听我说,八年了,这么长的时间足够让我好好地审视这份感情。高中的时候,我一直以为对你的这种感情是不对是畸形的,最重要的是,我怕你知道了我的感情之后,你会讨厌我厌恶我,所以我一直在极力克制着这份感情。
直到那一天你对我做了那样的事,我才知道原来你和我的想法是一样的,原来不是我一个人自作多情。你一直以为你伤害了我,可是不是的,不是这样的。岳凌你知道那天我有多高兴吗,我高兴地都蒙了,可是我还没有来得及把我的情感传递给你,你就已经走了。再后来你就这样悄声息地在我的世界里消失了。你知道吗,每次看着那天从你书包里掉出来的学生证,我都止不住地幻想,如果那天我拉住你,如果那天我把一切都告诉你,是不是你就可以逃过一劫,是不是我们就不会分开这么久。”
“潘歧既然要报仇,怎么可能放过我。就像那天一样他们早就到我家抓住了妈妈和岳凝,一直在等我出现。”
“岳凌,8年的沉淀,让我经历了生离死别,也让我现在有勇气让我毫不畏惧地和你说,岳凌,我喜欢你,不管是八年前那个永远像太阳一样热情开朗,在我的生命里一直闪闪发光的你,还是八年后这个隐忍坚强,论身处怎样的困顿和艰难都不曾放弃的你,我都喜欢,不是爱着。岳凌,一个人所经历的事也许会改变他的行为习惯和思维方式,但是法动摇深藏在一个人最深处的内核。在我眼里你的那个内核永远都在熠熠生辉,永远都在照亮着我。”
“余海,这些都只是你的一厢情愿。现在的我没有任何东西值得你追求。你和我继续在一起的话,你很快就会发现,如今的我只是一个为了生活疲于奔命的残疾人,我的身体早就已经肮脏不堪,你所说的内核也早就黯然光。余海你知道吗,今天早上其实我没有睡着,我知道你坐在我旁边,可是当你靠近我的时候,我还是会不由自主地害怕,会厌恶会恶心这具躯体,我忘不了那数个令人作呕的夜晚,也忘不了自己这具身体到底曾经接纳过多少污秽。余海,即使你现在说你爱我,你等了我八年,你想和我在一起,我也没有办法回应你的这份情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