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月黎站在城墙上,呼吸着微凉而清新的空气,忽然觉得一切都遂心如意。他脑海里是昨夜宽阔的肩背,紧实的臀腿,白瓷一般的身躯在黑暗中尤为耀眼。
哥哥真是精美呢。
城墙下方,房屋倒塌的颓败和整齐利落的军容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南岗在不到一月的时间里经历了撤军、封城、围困、战争、救援、地动与重建,大悲大喜的冲击下,百姓脸上的表情近乎麻木。
好在,一切都开始向好的方向发展。一座座房舍在军队的帮助下重建起来,一车一车的粮食运进城里,没进官家的粮库,就地大肆分发。
越皇有令,南岗免去三年赋税,予南岗特赦,狱中重罪者轻处,轻罪者以劳抵罪。
知道了旨意的百姓们受宠若惊,叩头谢恩,日子就这样有了盼头,似乎一点点恩惠就能让他们忘记这座城池遭受的苦难。
当然,在这些朴实本分的百姓中,也总会有一些不听话的人,他们记仇易怒,胆大包天,天子坐镇,也敢论个是非对。
“主子,人都带走了,斩首示众还是秘密处死?”刘缜道。
“押到刑场去。”宋月黎道。
“是。”刘缜道。
“跪候半个时辰,然后放了。”宋月黎道。
“放了?”刘缜以为自己听了。
宋月黎望着下方忙碌又不失生机的街景,喝了口茶缓缓道:“朕是明君,南岗是重地,就算有些臣民不懂事,犯上作乱,也不能在这个时候造杀孽,这你都不懂吗?”
“是,属下愚钝。”刘缜赶忙收回自己瞪的溜圆的眼珠,眼前这位还是我那杀伐情的主子吗?
宋月黎脸上重新挂上悠闲自在的表情,拿起书卷看起来。
刘缜瞄了一眼——《仁德经?
再看宋月黎手上,一块小指长的伤痕横在手心上,像是锋刃所伤,刘缜一惊,“主子,这伤——”
“事。”宋月黎压平被风吹卷的书页,整个人透着一股前所未有的散漫,没有戾气满是餍足,“被暴民伤了而已。”
今天主子的心情好得邪门呀。
刘缜暗思,主子这副懒散的样子怎么就这么熟悉呢。
哦豁。刘缜想起来了,这副样子跟靖亲王如出一辙嘛。
难道做了一次之后,连气质都变得一样了?而且暴民被镇压得很快,主子压根没接近,怎么就被伤着了呢。
刘缜看着宋月黎大喇喇露出来的伤口,低声告退。反正咱也不敢问,咱也不敢管,事实是什么不重要,主子高兴就好。
张边桥跪伏在地上,不远处就是雪亮的铡刀。自从决意带着人干弑君之举,他就知道自己的结局,他以为他不怕死,可是现在他发现自己在微微发抖。
他的弟弟在地动中被砸断了双腿,姐姐送了命,若不是那些官兵阻断了生路,或许他的家人都可逃脱此难。为君不仁,理当弑君,可惜老天不长眼功亏一篑。
他又看了看周围跪着的其他人,他们都是痛失家人后在他的鼓动下犯险行刺的,现在都一并被捆在这里,等待着人头落地。
他看到有些人哭了,他的眼眶也开始湿热,他弟弟还在家等着他呢,他忽然有些后悔连累这么多人一起死。
不知跪了多久,眼前出现一片阴影,那是拿了皇命来行刑的人吧?张边桥的心剧烈地跳动起来,一时之间他听不见了也看不见了,原来,他远比想象中要怕死的多。
“……吾皇有令,大赦南岗……尔等戴罪立功,负责赈灾事宜,如有懈怠,立斩不赦……”
张边桥迷迷糊糊地被人拽了起来,松了绑,那官兵手上还握着骇人的大刀,语气倒是和缓,“回家去看看,太医在附近会诊,粮食也都发下去了……”
不用死了吗?行刺陛下,这么重的罪不用死了?张边桥脚下发飘。
“受灾或死或伤者,都可以领一份丰厚的银钱……”不远处的官员还在诉说着仁政,一群将死之人简直被这突来的恩旨砸晕了头。
张边桥听得直发懵,他不管不顾地上前,想要拽住刘缜,他知道这是个大官。
“放他过来。”刘缜没让人阻拦。
“大人,”张边桥跪下,咬着牙道,“就算要死我也认了,敢问大人,既然陛下仁慈,那为何派人阻了我家人的生路……”
刘缜沉默了一会儿,脸上的表情慈悲而感伤,说出话来也是莫测高深,“若非如此,地动又怎会停得这么快?”
张边桥愣了。
南岗从未有过地动灾害,谁都觉得这次的地动来的蹊跷,走得也突然,仿佛一瞬之间就回归平静。
莫非这其中有什么玄妙?莫非陛下看似荒唐的举措却有着某种消灾的功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