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随着城镇化的深入,农村掀起撤乡并镇的风潮,学区也在合并。很多村里的孩子跟着父母进了城,来这里上学的学生日渐稀少,空置的教室渐渐布上了尘埃,曾经朗朗的读书声也渐渐远去,纪老师心里颇为伤感。
自从十年前老伴因病离世,纪老师就是一个人生活,每天作息不是很规律。再加上数十年的艰苦环境,纪老师的身体终于承受不住了。虽然作为全县为数不多的几位特级教师之一,安排个岗位轻而易举。要强了一辈子,纪老师不想给别人添麻烦。于是干脆办了病退回到了老家锦城。
儿子儿媳都很是孝顺,每日嘘寒问暖。孙女如愿考上了师范学院,更是让他感到后继有人的欣慰。本有些孤僻的纪老师再次感到了家庭的温暖。但同时又有些自责,曾经的自己对家庭付出的太少,亏欠了孩子。虽然儿子儿媳的工作也算稳定,但工作稳定也就代表了收入固定。日常生活也算小康。唯一的烦心事是住房。
小小的两居室因为自己的到来显得格外的拥挤逼仄。孙女周末都还是只能仍旧住在学校里的集体宿舍。
按说特级教师的工资加上各种补贴收入不算低。但纪老师为了给学生们创造更好的读书环境,常常自掏腰包,为学生们添置各种辅助设备。同时他还在资助几个家庭贫困的大学生,所以这么多年他手里也一直不宽裕。学生里飞黄腾达者大有人在,虽然有不少曾经的学生想通过各种机会来报答他这个启蒙老师,但每一次都被他婉言谢绝。现在就有个光明正大的机会摆在自己面前。看着面前茶几上的请柬,纪老师的心情有些期待,有些忐忑。
要问新锦县最大的网红地,那就非“六芒针所”莫属。
陆济成曾经是锦城郊区新锦县远近闻名的大夫。从当年做赤脚医生开始,他凭借对传统医学的热爱,靠着不懈的学习和虚心求教,终于医术小成。救治了远近十里八乡的数病患。一手针灸功夫很是了得。一般的病症都基本可以做到针到病除。即使用药大多也都是自己采购的中草药,价格低廉。相较于那些大医院看个感冒都动辄数百元的花销,在陆济成的诊所看病的费用只能算毛毛雨。
所以每天早上5-6点就有人在他的诊所门前等待医治,可谓一号难求。
后来有人举报他非法行医,被判了3年有期徒刑。其实他本可以避免牢狱之灾。当年有人向他提出条件,只要他关闭诊所,并公开道歉,承认自己是非法行医,就可以对他从轻处罚,免于起诉。面对诱惑,陆济成断然拒绝,坚称自己罪。鉴于实在没有查出医疗事故,法院最终从轻判了他三年。
期满出狱,陆大夫却找不到家了。这三年里房地产风生水起,大搞建设,陆大夫的老宅被拆迁了。鉴于项目已经完工,当初的建设单位也已经注销了,他的房子问题就被搁置了。
老头撅起来,一边上访叫屈,一边直接在县政府对面租了个门面,又开了一家商店,取名“流氓针所”。流是固定居所,氓是正当职业。这个名字对彼时的陆济成简直是量身定制。这个名称当然不可能被通过,于是改成了谐音的“六芒针所”。不对外接诊,只是出售各种医用针具,有患者来买针的时候,顺便切磋交流一下。当时县里一些人本来心中有鬼,加上他坐牢出来,万一成了真流氓,招惹他反而惹了一身骚。所以也就放任着,只是时不时派出有关部门人员去找茬。
这会儿,陆济成手里同样拿着一封请柬,心里五味杂陈。自己坐过牢,在大众眼里是个妥妥的坏人。但今天那个小伙子的话触动了他内心深处。这个世界上毕竟还是有人能理解他的坚持的。转身回到二楼,拿起餐桌上的酒瓶猛的灌了一口。随着喷出的酒气,仿佛心中的块垒有些松动了。
……
像一阵风,桃源新村开盘的消息彻底席卷了全城。这个夜晚注定牵动着很多人的神经,很多家庭彻夜不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