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灵运不可能真将董承国杀掉,不管他此前那番自言自语是真是假,亦或是还有没有没说的,哪怕他真该死,但在通过苏谭之前,这个人必须活着。
将苏谭带回苏家,言灵运向苏谭交代了自己所知道的事情后,对苏谭说这件事您老自己看着办,如何处置此人我不干预,这是你们老兄弟之间的事。
第二天中午。言灵运在正午阳光最炽热的时候,叫来了郁朝夕,听闻用意,苏清浅也赶了回来,郭长安也从闭关中出来,都想看看言灵运要如何给郁朝夕超度怨念。
苏家庄园外的湖泊约莫百十个平方,碧波荡漾、水草萋萋,岸边青黄相接,夏末秋初时节,植被们都在竞相绽放着自己越来越少的生命力。
一只水鸟俯冲而下,滑过在轻风中水波徜徉的湖面,“哗啦”一声,尖尖的鸟喙上便多了一条小鱼,振翅往远处飞去。
郭长安站在言灵运身侧,看看郁朝夕,贼兮兮地问道:“你打算怎么超度,要不要设个祭坛摆上点供果,然后再念念经?我会跳大神,你看能不能用?”
“你不去当神棍真是可惜了。”言灵运一脚踢在他屁股上假笑道:“改明儿我将除了郁小姐之外的另外七个高阶怨灵都弄过来,然后让你陪他们跳大神怎么样?”
“别别别,我开玩笑的,你该干嘛干嘛,别管我,我闭嘴,”郭长安连忙解释,用手在嘴巴上做了个拉拉链的动作:“闭嘴。”
见这货耍宝,不仅郁朝夕忍俊不禁,连苏清浅也露出了淡淡笑意。
言灵运对郁朝夕道:“郁小姐,一会儿你就盘膝坐在湖边,按照你的修炼方法行功,紧守心神,不管发生任何事都不要在意,剩下的事交给我。”
郁朝夕轻嗯了声:“好,谢谢言先生,我知道了。”
见郁朝夕坐下,苏清浅有些担心地问道:“一会儿动静会不会很大,会不会让外人看见?”自从认识言灵运之后,那些玄而又玄的事情她已经见过好几次,但心里还是有些担心,毕竟这算超自然之力,万一被外人看见,该如何做解释?会不会将人吓死?
言灵运在她头顶摸了摸,微笑着说:“没事,我已经在四周布了结界,从外面看根本看不见我们几个,除非对方修为高过我。”
苏清浅似懂非懂,轻噢了声便不再多问。
郁朝夕轻笑道:“那应该不会有人能发现我们了,至少这里没有,世上能发现的也是凤毛麟角。”
郭长安一听来劲了,就想问言灵运到底是什么境界,却见言灵运已经开始了。
言灵运双目微闭,双手在胸前结出一个很奇怪的手印,口中念念有词,片刻后声音慢慢变大,念叨声逐渐转化成浅唱低吟,谁也听不懂他在唱什么。
不多时,湖面吹来一阵轻风,一条白皮小鱼跃出水面,“啪嗒”一声落下,水纹荡漾,却又很快被风抚平。
言灵运的浅唱声越来越大,最后慢慢形成一股声波频率,低沉的嗓音像是勾动了岁月的琴弦,如梵音入耳,又似钟鼓长鸣,慢慢将人带到一个很久远的岁月中,人们仿佛看见一群上古先民在进行着一场盛大的祭祀活动,场面恢宏壮阔。
苏清浅和郭长安在一旁听得如痴如醉,仿佛灵魂正在经受着洗涤,没了欲望,没了妄念,如初生婴儿一般得干净纯粹。
郁朝夕也在经历着同样的事情。
某一刻,言灵运手上的印结陡然一变,口中发出一种很奇怪的声音,直击灵魂,让人几乎忘了自己的存在。
接着就见郁朝夕的身体开始颤抖,结在小腹处的手印拿捏不住,她心头一慌就要松开,却听言灵运的声音在脑中响起:“坚持住!”这一声轻喝如雷鸣炸响,郁朝夕松动的心神再次稳住,接着就感觉有什么东西往身体里钻,每个毛孔都在拼命汲取着外界的梵音。
良久过后,言灵运抬头看了看天,见太阳正好走到中天处,他双手在身前快速翻飞,一道道肉眼可见的奇妙符文被打入郁朝夕头顶上方的虚空之中,形成了一个金色与蓝色相间的光门。
郭长安似有所感,猛地睁眼,连忙推了推身边的苏清浅,压着声音道:“快看快看!”
苏清浅睁眼,正见到一团团黑红色的粘稠物体自郁朝夕头顶飘出,飞进光门,又从另一侧出来,颜色就变淡了很多。
如此往复了不知多少次,当黑红物体变成一团团灰白后,郁朝夕喉咙里突然发出一声让人头皮发麻的嘶吼,又低沉又刺耳。
“守住心神,不要去看那些东西!”言灵运大声提醒。
郁朝夕死死咬着嘴唇,身体颤抖的幅度越来越大,她正在经历一个十分艰难痛苦的过程,怨念早已与她的灵魂融合在了一起,现在抽离等同于在抽离她的灵魂力量,那不是一般人能承受的。
这个过程足足持续了一个小时,在此期间,郁朝夕的身体一直在颤抖,口中发出着短促而痛苦的“呀!”声。
看着泪流满面的郁朝夕,言灵运心如刀割,因为他也看见了她看见的东西,或者说是她曾经经历过的事情,她和数以万计的生灵一同经历过的事情。
言灵运死死咬着后槽牙,他都快有点收不住心神了。但他知道现在不能停,更不能心软,否则功亏一篑不说,甚至会害死郁朝夕。
“灵运你……”苏清浅比担心地看着眼泛泪花的言灵运。
“没事,再忍忍,很快就过去了,很快。”言灵运不知是在安慰苏清浅,还是在安慰自己和郁朝夕。
终于,郁朝夕突然仰天发出一声怒吼:“啊~”
言灵运上前一指点在她头顶正中,轻喝道:“出!”
“噗!”郁朝夕口中喷出一挂暗淡星河,星河扭转翻滚,在空中形成一幅画面。
画面里,数百姓被一群拿着刀枪的鬼子驱赶砍倒射杀,有年迈的老人,稚嫩的孩童,以及满脸绝望的男男女女,在被不断填着泥土的大坑里哭喊呼救。
飞溅的鲜血,滚动的头颅,断掉的手脚肢体,伴着鬼子兵恶鬼一般的狞笑声,活脱脱一个人间地狱。
言灵运看到了郁朝夕,她奋死抵抗着,挣扎中被鬼子兵一刀捅进胸膛,她的眼神和表情同时定格,身边两个中年男女崩溃哭喊扑向她,却都被鬼子兵残忍杀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