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心底又泛起一抹古怪的感觉:近在咫尺的班头之位,一句“我没空”就不做了。还有,他一个捕班的快手“要用”一位班头……
不过张守拙又明白了,王班头之死是锦衣卫缇骑杀人灭口,锦衣卫缇骑对王敦来说,就是杀父凶手!
梁叛要用人的话,王敦倒的确可以一用——这个人简直是连一草一木也想到了。
张守拙暗暗佩服他的心思缜密和考虑周到,其实梁叛是有苦难言——倘若今晚人手足够的话,哪里需要把王敦那个老实人给扯进来?
“好了,捕班班头的事情要尽快去办,我还有事先走了!”
梁叛说完便拱拱手,转身在众人各种诧异和茫然的目光当中,离开了二堂,离开了县衙。
他一出县衙大门,便叫忠义送他到心腹桥,然后在心腹桥南下了车,独自过河穿街过巷,去往屠夫的店里。
他给丫头的纸条里包含了机速总所有人的任务,唯独没有屠夫的。
他兜兜转转来到屠夫的肉铺外,却见是个伙计守提着把刀坐在板案后面,那岸上横陈着半爿生猪,前腿和两只诸爪已被买走了。
他走到板案前,问道:“屠三爷不在?”
那伙计站起来拱拱手,客气地笑笑,说道:“对不住老客,眼下时辰还早,老板过得半把时辰才会出来。”
梁叛道:“劳你的驾,请他出来。”说完丢了一串钱在板案上,差不多三十多个。
那伙计收了钱,点点头道:“稍待。”
说完便转身进了里间,过了好长一段时间,屠夫才姗姗来迟。
那屠夫一边走一边伸懒腰,还对那伙计骂骂咧咧,一见是梁叛,连忙换了一副神色,匆匆整了一下衣衫,将那伙计打发回避。
两人隔着板案相对而立,梁叛看了看左右道路上的行人,说道:“屠三爷,替我切二斤肉,要有肥有瘦。”
屠夫拱拱手,一刀下去切了二斤五花下来,丢在称上一拎,二斤重分毫不差。
屠夫便用稻草在肉上穿了个绳结,递到梁叛手上。
梁叛取了块碎银子,连同一张纸条一起塞到屠夫手上。
第二件事办完,梁叛回到小运河南岸,将二斤肉丢给忠义,再度上车,直奔三山街下浮桥。
他到三山街下浮桥自然是找冯二,又将晚上须得用人的事说了一遍,但是不要漕帮出人,这是替八指报仇,只要老爷子的别院里放出几位大和尚来便可。
冯二自然满口答应,梁叛便将时辰地点都与他说了。
第四个地点是三条巷康府,梁叛在康府外下车,却不走正门进去,而是绕到侧门,早有一个锦衣卫在那里等候。
梁叛跟着那锦衣卫在康府之中兜兜转转,来到那偏厅之外,康昌年今日也没上衙,已经坐在偏厅之上与几家锦衣卫的家主商讨了许久。
南京锦衣卫早已成了一潭死水,虽然最近几代皇帝都喜欢源源不断往南京锦衣卫中投入“新鲜血液”,其实最终也不过是让死水潭变得越来越大而已。
在坐诸人已经许多年甚至一辈子都没见过锦衣卫的风光了,康昌年正坐在主位上,假装倾听一位老锦衣卫的家主在那里口沫横飞地讲述着锦衣卫辉煌的历史。
其实这些事哪一个锦衣卫不晓得,但至今仍旧有人反复提起,并始终引以为傲。
为甚么呢?
因为匮乏,他们锦衣卫的辉煌事迹太匮乏了,他们的恶行倒是真正臭名昭著。
梁叛的来到打断了那位老家主对往昔荣光的追忆,他四周扫了一眼,沉声道:“第一个问题:如果我们没有拿到那几栋宅子的问题,几个衙门不肯出兵的话,大家还动不动?”
没有人动,大家都声而凝重地望着他。
梁叛点点头:“第二个问题,如果按原计划进行,各家各人能否统一听我的指挥?”
还是没人说话,大家都是有品轶有地位的,没有人愿意在这个小小的总旗面前拍胸脯、表忠心。
他又看了一眼这些沉默而严肃的人们,然后向康昌年拱拱手:“康镇抚,我已决定改变计划,这帮人我一个也不用,请关人等回避罢!”
他已经决定不再等萧武的斥候了,即便萧武昨天曾经承诺过,他的人午时以前一定会回来。
他们现在没有多余的精力去做两手准备,而且在他看过偏厅中这些人以后,终于发现一个道理:南京锦衣卫已经废了,指望他们抓人、审讯、和内阁对着干、和南京几大衙门抢人,都是异想天开!
这帮人已经把“掉链子”三个字深深地刻在了他们满是骄傲的脸上。
梁叛向康昌年示意,康昌年向那些刚才还在侃侃而谈的功勋后代们,挥了挥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