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按照书中的描述,俞东来和二叔身上只有“遍身黄白色”这一点可以勉强对得上。
他指着那“死尸瘦劣”、“只身体胀,皮肉似汤火起,渐次为脓”这几句,说道:“可是二叔尸体并既不过瘦也不发胀,只有腹部内脏腐败的正常鼓胀,也不化脓,似乎与描述并不相符。”
马大夫摇头道:“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你看这《洗冤集录上对金蚕蛊中毒后的描述有两种,而且两种症状是全然相反,说明中金蚕蛊毒后并一定的表现,俞二爷和俞二少爷这种,或许并没有被宋提刑收录在书中。”
他将《洗冤集录还给梁叛,却从自己兜里掏出一本老旧得泛黄的小册子来,封皮上写着《毒物纲目,随手一翻,都是些有毒蛇虫鼠蚁,既有图案也有文字。
知道他翻到最后一页,却没有任何图形,只有一段描述:金蚕蛊,取五毒、十二毒或百毒入瓮相噬,独活者为“蛊”,名曰“金蚕”。
马大夫道:“这金蚕蛊本就是各样毒虫互相咬噬而成,成蛊后形态毒性都有变化,但是最后哪一只毒虫成蛊,那金蚕蛊的形态便与那毒虫相似,毒性也相近。所以金蚕蛊并一定的形状,也没有一定的毒性。”
梁叛恍然大悟,原来金蚕蛊只是对这一类方法养成的毒虫的统称,而不是某一种特定的毒虫。
只见马大夫取了一支银签,将俞东来的血液蘸了一层,那银签渐渐泛黄,又叫取皂角水来,银签上的黄色如何搓洗也洗不去,正与《洗冤集录上所说一致。
马大夫微微眯起眼,忧心忡忡地道:“没想到这小镇之上,竟然有人懂得制蛊。”
冉清好奇地道:“制蛊不是将毒虫放在一起就行了吗?”
马大夫大摇其头:“这只是成蛊,成蛊之前要选虫、养虫,成蛊以后要养蛊、驱蛊,当中还有许多配药、造瓮、助蜕的手段难以尽述……”
谁也没想到,俞东来身中的奇毒,居然还有这么复杂的由来。
一时间人言语,众人脸上皆有忧虑之色。
夜色愈发深沉,几人守在堂屋之中,轮番值夜。
那马大夫很是乖觉,虽然知道外面形势有异,却并没有打算离开或者逃跑的举动,反而一直守着俞东来,中途又配了两剂药。
虽然两剂药的效用没有最初那一剂明显,不过最初那一剂药效太烈,这两剂旨在吊命,好歹将俞东来一条命给拖住了。
几人一直熬到天亮,人人都有疲惫之色,俞太太更是一夜未眠,整个人异常憔悴,仿佛突然间老了好几岁。
梁叛推门走出堂屋,在院子里打水洗了把脸,抬头看看灰蒙蒙的天色,仿佛随时要有一场雨。
也对,今天已然三月三十,恰好是谷雨。
谷雨谷雨,就是雨生百谷,干冷和湿热的空气在此时交汇,便会产生一段长时间的连绵春雨。
过了这一段雨季,便是夏天了。
他擦干脸上的水渍,一转头,却看到俞太太倚在门边,也抬头望着灰蒙蒙的天空,在那里呆呆的出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