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却这样蹲在自己身边,素着一张瓷白的脸,水剪似的秋瞳凝望着自己,握着自己的手劝他不要心急。
那语气带着哄,带着劝。好像他还是一个需要人照顾的孩子。
季楼有一点觉得不太习惯。
从很年幼的时候开始,他就知道自己是家里的长孙,是弟弟妹妹们的兄长,是爷爷交托重任的对象。
他是不能软弱的,不能痛苦,也不能害怕,不被允许在任何人面前露怯。
他会是季家这艘大船的掌舵者,接班人。
打从有记忆起,生病的时候就没有人哄过他。
小的时候没有这样的人,长大了以后没有人敢这样做。
很不习惯的。
但不知道为什么,在游昕昕想要松手的时候。季楼飞快把那只柔软的手反握住了。
脑袋还没有想明白之前,动作已经做出来。
用仅有的力气反握住那只柔软的手,不让她从自己手心抽离。
大约是出于本能,不想让掌心这一点仅有的温度溜走。
他听见那个女孩还在朝他说话。
“如果你有什么很急的事,可以先告诉我。我替你去办,如果我做不到,还可以转告给爷爷和姑姑他们嘛。”
“太激进的话,万一伤到身体,得不偿失。到时候大家都会难过的。”
声音软软的,是自己熟悉的那个音色。一句句都是哄,都是劝。
其实并没有多少人会真正难过,季楼在心里想。
除了爷爷,还有……你。
昨天夜里,他的血缘至亲没有一个人留在医院。
当然每一个人都有自己的事,抽不出时间,完全是可以理解的。
只有这
个女孩留下来了。她自己还在发烧,却留下来熬夜照顾了他一晚。坐在他的床沿,一边加班,一边劝他安心入睡。
“你放心睡,我看着你的吊瓶。”
“如果做噩梦了,我就叫醒你,放心吧。”
一开始睡得很不安稳,总梦见自己还没有真正清醒。
所有的一切都只是个梦。自己依旧还被困在那漆黑的牢笼中。
噩梦一层套着一层,像层层叠叠的海浪涌来,将他拖入深海,几乎让他喘不过气,无法呼吸。
直到游昕昕坐到了他的身边,熟悉的键盘声有规律地响在浓夜中,才让他抓到了那么一点安心的感觉,终于能够沉沉入睡。
慢慢来。那个女孩这样说。
我们不急的,慢慢来就可以了。
你要是出了差错,我们会难过的。
季楼的康复医师路过,看了他前胸后背湿透的衣服,哈哈笑着拍了一下他的肩膀。
“别急,别急。季先生,你太太说得没错,你听她的。不用这么心急。”
“你太太她刚刚找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