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厌恶他们心照不宣,厌恶他们相视一笑,厌恶陆霜意偶尔望向谢翕时失神。
厌恶自己好像变成了一个多余笑话。
现在想想,可不就是有点儿多余?
她抬起眼。
预知梦中曾让她失魂落魄、甚至委屈怨愤过陆霜意就站在面前。
沈瑜发现,自己内心竟然毫无波澜。
这一次,她无论如何也不会再搅进他们之间爱恨纠葛。
她唯一要做是,就是在谢翕变强路上当好绊脚石,阻止他灭世,然后死遁,过她一个人逍遥日子。
陆霜意撞上沈瑜望过来视线,当下抿起唇冲她浅浅一笑。
沈瑜一愣,清艳小脸上杏眼半弯,也跟着露出个甜笑来,直到余光扫到了旁边面色不善越听栦。
嗯。
忘了还有这姐控小变态了。
不过沈瑜这辈子最不缺就是眼力,于是赶在越听栦忍不住要提剑杀人之前,随意寻了个由头匆忙遁
走了。
直到身后再也感受不到那抹不善视线,沈瑜才微微顿住了脚步,转身问店中伙计要了两碗甜粥。
想到谢翕不喜甜食习惯。
黑白分明杏眼一转,特意叮嘱了一句∶“小二哥替我多放点糖饴和蜜饯噢!”
……
两日很快过去,无渺洲好像格外热闹了起来。
沈瑜有时打开窗子透透气,都能看到天上疾驰而来车驾和剑舟。
初初还透着几分清寂客店,这日不过薄暮,便已熙熙攘攘宾客盈座了起来。
知道集会马上要开始,沈瑜早早知会店中伙计,预留了二楼正中间一个上好竞拍位置。
修士大多腰配长剑,以漆金面具覆容,看上去均是一副高深莫测、有备而来样子。
人群中,沈瑜拉着谢翕找到自己位子坐下。
偌大客店中已四下上了灯,巨大镂花灯壁中,火蛾如团,扑朔有力。
为了入乡随俗,沈瑜也买了两副面具,和谢翕一前一后戴上了。
现下正当她落了座,吃着茶点,有些百无聊赖举目四望时候。
惊异发现坐在他们旁边,竟是前两天打过照面越听栦和陆霜意。
虽然大家此时都戴着面具,但没办法,谁叫越听栦白玉簪和高马尾实在是太瞩目了。
天也。
这是什么缘分。
哦!
不对,或许这并不是什么缘分,只是人力促成又一次巧合。
毕竟整个无渺洲那么大,怎么他们就这么“凑巧”住到同一个屋檐下?
沈瑜甚至有些恶趣味期待着∶谢翕会怎么向他白月光解释?下跪还是苦肉计?
她拄着下巴,忍不住想起预知梦中和陆霜意最后一面。
那是谢翕开妖鬼门前夕,哪怕沈瑜再迟钝,也不得不嗅出两人之间暧昧氛围。
彼时谢翕修为,已经高深到了不可估量可怕程度。
他再也不用隐藏自己半妖身份。
而是堂而皇之踏足仙洲中各大仙门,像戏弄一只蚂蚁,不紧不慢折碎他们仙骨。
端坐上方青年一身白衣,清冷无垢如同悲天悯人神君临世。
他微微含着笑,然后无比平静——
看着对方筋脉尽断。
长生门陆家当然也没有幸免。
昔日仙洲第一宗门,不过一夕之间,便被屠了满门。
而身为宗主独女陆霜意,却在翌日毫发无损出现在沈瑜面前。
那双哭过眉眼带着三分媚态,陆霜意身上裹着谢翕披风,浑身上下沾满了他味道。
沈瑜至今还记得对方看到自己时,那一瞬闪躲和羞愧。
向来清冷孤傲仙子垂首咬住唇瓣,像是在自言自语,“我不怪他,长生门这些年犯下罪孽可谓是罄竹难书,会有今日,都是业报罢了。”
说着她抬起眼望住沈瑜,眼底藏着几分狼狈和难堪,“沈仙子,谢翕……对你并无真心,当初同你结为道侣,也不过是感念你救命之恩。
你可愿放谢翕自由?同他和离。”
沈瑜一时怔愣在原地,哑口无言。
其实早在陆霜意披着谢翕外裳出现在自己面前那刻起,她就全明白了。
还有什么不明白。
对方却像是误把她沉默,当做了死缠烂打。
“沈仙子也看到了,谢翕那样憎恶仙门,如今却是半分也不愿伤到我。这之中意味着什么,你都明白,是不是?”
沈瑜无声张了张嘴。
她心里有一瞬委屈和愤怒,可这念头在心里滚过了一遍,也只剩下个∶好没意思。
不管是陆霜意,还是谢翕,都好没意思。
是谢翕先说喜欢她。
是谢翕要同她结为道侣。
利用也好。
做戏也罢。
她从头到尾没有想过要强求。
于是她最终也只是点了点头,然后
对着那双娇媚易碎眼睛说了句,“好”。
离开鬼域前,沈瑜给谢翕留了一封和离灵信。
约他来镜池边解除合籍。
可惜那日沈瑜在镜池边上等了谢翕很久,也没有等到他来。
最终只等来了两头入了魔梼杌兽。
她没能活着离开鬼域。
后来她才知道,原来那日,陆霜意病得很厉害。
嗐。
神游太虚沈瑜长长叹了口气∶都是孽缘。
既然谢翕和陆霜意,一个襄王有意一个神女有心。
何必拉她来做这个垫背?
她上一辈子是犯了多大错才要夹在这两人中间被恶心到死?
沈瑜忍不住心中嫌恶,当下条件反射般便将那只来牵附她手一把甩开。
但下一秒,她大脑便因为如此鲁莽动作陷入一片空白。
完……了。
她刚刚……
好像做了一件很不得了事。